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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番外(2 / 2)

几声低低的细笑后,侍鹃朝几个站着的小?丫头子招招手,一齐退至廊庑下?。明珠有些臊了,直由他怀内挣出来,羞目圆睁,“你真是中山狼露出本性来了,自打不?做官儿离了京城,你就跟出了圈的牛、脱了缰的马似的,半点儿不?讲规矩,丫鬟们还在呢,你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他挂起眉,戏谑地瞧她,“小?尼姑,我瞧从前在京时你可没这样遮遮掩掩的,到底是谁变了?”

“这叫遮遮掩掩啊?我这是遵循礼教!”

“遵什?么礼教?哪门子的礼教?你这尼姑不?像尼姑,奶奶又不?像奶奶的,似在红尘之内,又似万物皆空,整个儿就是个四不?像嘛。”

二人含笑相争,偏偏宝月在一旁鹦鹉学舌乃至添油加醋,“娘尼姑不?像尼姑,奶奶不?像奶奶,娘也不?像娘。”

骤然?,明珠斜目而去?,“我哪里不?像‘娘’了?我不?像你娘你是打哪里来的?”

那张小?小?的桃花儿脸皱作?一团,朝她怼一怼,“就是不?像娘,我今儿下?午还瞧见您哭鼻子呢,我都不?哭鼻子您这么大了还哭,您羞不?羞?”

她吐着舌,意若不?屑地嘲讽。激得明珠将一个手连拍在榻案上?,磕得手上?祖母绿的一个细镯叮当直响,“我那是看戏感动、感动!你个四岁的小?丫头,你懂什?么?”

“战火”蔓延至母女二人身上?,将宋知濯逗得一乐,后又不?知是心疼谁,忙抓了明珠的手轻劝,“别动怒别动怒,不?值当不?值当,我们宝月儿才多大点儿,童言无忌嘛。”

明珠猛地拔回眼来,目似弯刀,将他狠狠一剜,“你瞧瞧她,如今已然?骑到我头上?来了,都是你惯的,你就惯着吧,迟早上?房揭瓦!我可先提醒你,就你不?在这半月,丫鬟已经来同我告了三回状了,说她揪人先生?的胡子,还趁人先生?打瞌睡、往他脸上?画了个大花脸。再有,她将隔壁金家两位小?公子打了多少回了?你也不?管管,成?天儿将人家小?儿子打得哭爹喊娘的,你再惯着,等?大了,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呢。”

相隔半尺,宋知濯已经感觉她忿忿的怒火,忙将她两个手一齐握住,陪着满脸讪笑,“怎么就说到‘伤天害理’上?头去?了?哪有这样严重?我宝月儿是个姑娘,又还小?,再皮能皮到哪里去??先生?那边儿多给些束脩赔礼就是了。至于金家那俩小?子,这可怪不?着我闺女儿,是那俩小?子无礼在先,小?小?年纪就如此厚颜无耻,揍他算轻的。况且小?孩子家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既然?打闹,就少不?了有个失手,这怎么能算数?你别听那金夫人夸大其词,别生?气别生?气。嗳,我听说女人生?气可容易长皱纹啊,你如花似月的美?貌,没道理为了这点子小?事儿给气出个好歹来,你说是吧?”

两侧跃高的烛火罩着他旧貌如昨,英朗的轮廓却比从前多了几分轻松自在,笑眼映着两轮明月,是他的妻和女,修缮了他曾经千疮百孔的人生?。

他已经快要记不?起那些惨烈的前尘旧梦,眼下?唯一心系的便是宝月的“安危”,腆着脸将姿态一软再软,“快别生?气了,成?吗?这云云种?种?不?是佐证了咱们女儿绝顶聪明吗?你去?打听打听,有谁家姑娘四岁像她这样儿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今儿还和我说呢,学会写我的名?字了,你瞧,我那样复杂的名?儿她都会写了,还不?够伶俐的?”

缓缓悠悠地,明珠由他身上?站起来,将父女二人睃遍,终将一个轻蔑的眼定在宋知濯身上?,“哼,是够伶俐的,成?天将你哄得团团转。”言辞告罄,她将臂上?的披帛一甩,独步卧房那面儿去?。

“嗳,你干嘛去??”

“睡觉!懒得同你们父女俩在这里斗气。”

他回首过来,抬袖拂一拂宝月的头顶,“乖女儿,你往后就替爹爹省点儿心吧。再如此下?去?,你娘连我一道修理了,往后谁护着你?”

宝月缄默片刻,乍惊乍喜地撑起身,娇娇软软的嗓音透着股天真无邪,“爹爹,我想着个法子,也给我生?个弟弟吧,有了弟弟,娘就不?会老盯着我不?放了。”

暖黄的光映着宋知濯宠溺的眼,笑看她一瞬,便朝外廊上?嚷一声儿,“侍鹃,带小?姐回房睡觉。”

一霎,宝月撅起嘴,高高仰望着他,“爹爹,我想跟您睡。”

“不?成?,”他下?座抱起她,捏一捏她小?小?的腮,“爹爹今儿得给你生?弟弟去?。”

“生?弟弟是生?弟弟,同我睡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嗯……你在这里,弟弟就不?会来了。”

“为什?么?我又不?打他。”

“人多了他认生?,就不?敢来了嘛。”

清霄中的宝月送走了人间的宝月,门户渐闭,隔绝了整个庭轩的银朜。遗留在宋知濯面上?温暖的笑意融成?了一缕浓情,旋身朝着牵引他整一副神魂之人靠近。

那两片微弱拂动的藕粉纱帐中,响彻了轻轻的哼鸣,是一段悠扬缠绵的曲调,如丝如线,拉扯得他心驰荡漾。袅袅返魂梅裹挟着他向前、向前,撩开了帐。

这是他的归宿,无论是几多年前宦海沉浮或是如今的商海奔波,茫茫天地间,他只落在这里,往这里寄托了他的余生?。他笑着,凝望着靠在枕上?的债主,“我出去?这半个月,你有没有想我?”

薄薄的松黄素纱挂在明珠肩头,跟着她吭哧的笑轻轻颤动了几下?,“你女儿不?给我找麻烦,我就有功夫想你了。”

观他面有惭色,她的笑脸渐渐端正?起来,将一只手塞入他的掌中,“宋知濯,我是说真的哦,你真是把?她惯得不?成?样子了。她长到这样大,无论要什?么,金山银山也好、奇珍异宝也罢,你总是想法子给她弄了来,惯得她四岁的年纪便飞扬跋扈,我只怕她长大了是非不?分,蛮横霸道。”

他爬上?床来,靠在垒起的枕上?,将她拥在怀内,若有似无地一叹,“我没见过十分称职的父亲,也没个好榜样去?学,就只想着让她高兴。我也知道这样儿不?大对,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除了你,就宝月儿是我的命根子了。要不?,咱们再生?一个?”

明珠撑起来,将嘴角一撇,“做梦去?吧,就这一个已算是天大的缘分了,你忘了原先太医怎么说的?我本来就不?易受孕,我劝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睡吧,明儿几个商号里不?是要盘点?你不?去?盯着点儿?”

月冷花梢,残蟾稀疏,伴着明珠淅索地理被之声。她方躺下?,但听床架子吱嘎几声,宋知濯已翻身上?来,隔着被子将她罩在身下?,“怎么叫有的没的呢?就不?为了生?孩子,也不?能天天儿闲着吧?我这往楚州一趟,可都闲了半个月了啊,今儿好容易赶了回来,睡什?么睡、不?睡!”

说话儿间,他一个手就往被里钻,惹得明珠又笑又躲,下?攥紧了被子挡他,上?又偏着脸避开他落下?来吻,“嗳、嗳,别闹了,我月信到了,我是说真的,嗳、你快下?去?,我踹你了啊。”

软玉温香近在眼前,却碰不?得,恼得宋知濯泄一口气,整个身子瘫下?去?压着,将头埋在她带着暗香的颈边,瓮声埋怨,“你月信怎么又来了,嗨,我怎么觉得你月信老来,光上?个月就来了多少天?你别是哄我的吧?”

“走开走开,你沉死了,”明珠费力将他推开,闷着声儿发笑,“是你自个儿的幻觉,我身子健朗得很,月信也准得很,前后不?过错那么一两天。是你自己个儿见天满脑子的歪心思,就只记得这些‘不?如意’的事儿。”

沉默一晌,借着晦涩的烛光,明珠偏眼瞧见他一脸的败兴,便将两个杏眼滴溜溜一转,侧过身来掣他寝衣的袖口,“嗳,你要是真还想要个孩子,我倒是可以替你出个主意。”

他剔来一眼,“什?么主意?”

“这还不?简单?”明珠兴致盎然?,两个肘撑在床上?正?眼瞧他,乌发铺满香枕,“我给你娶个妾吧?你放心,不?用?你操半点儿心,我一手张罗。虽说咱们如今是商籍人家、不?比官爵人家吧,但也算富甲一方万贯家财,你眼下?可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员外,也才刚到而立之年,青年才俊仪表堂堂,多的有人家想将女儿许配给你做姨娘,改明儿我就将那些姑娘叫来见见,若有相貌好品行好的,再叫你瞧,你说好吧?”

一席话儿惊得宋知濯攒眉而起,抬了手掌往她额上?碰一碰,“小?尼姑,你别是烧糊涂了吧?你是不?是疯了、或是你生?气了?实则我有宝月儿一个就够了,是你非说我惯着她我这才驳你两句的。我真没那个想法,你瞧这几年,除了买卖应酬,我几时不?是就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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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吴均南朝《碎珠赋》

作者有话要说:宋知濯:总觉得媳妇儿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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