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松手的瞬间。
七皇子已衍作一个半面络腮胡的鬼祟家伙,锦衣玉服摇身一变,灰色的宽大罩袍拢着他刻意佝偻的身形。
“东……东……东佛!”戚九的脖子痛楚难安,因看见了某个隐藏至深的真相,而使周身血脉逆行,后背间旋即新血滚涌,沾了一道血痕。
“你……你居然是七皇子!!”
东佛立于戚九面前,像是欣赏极了他这种目瞪口呆的表情,舔舔牙口里残留的血香,幻中的一日,在他口中仅是品尝了一滴血的功夫。
“没错,就是俺,瞧着俺穷困潦倒的气质,并不像是皇室龙脉,是吗?”
“倒是你的选择,始终都是对我一样的冷酷。”东佛的单臂大展,于戚九难以置信的视野前旋身一转,一脚恨恨踢在上官伊吹的幻象上。
“这次,我的城府没有流于言表了吧!足以欺骗睽睽众目了吧,母后大人!”东佛恨恨地瞪了徐皇后一眼,这个狠毒女人的幻象他并不着急破坏,彻骨的恶心厌恶终于可以肆意流露。
上官伊吹冰封的绝世容颜,若随乌云遮蔽的霁月光风,一片片瓦解随尘。
戚九喂了一声,不自然地恼怒起来。
东佛尤其讨厌他替上官伊吹做的一切,包括他的表情变化,包括他的肢体接触,无时无刻不再释放着依依不舍的爱意。
他真的讨厌透了。
遂而用身体遮挡住上官伊吹幻象的消散,东佛强硬扯着戚九的腰肢,连戚九身上的旧衣也随着幻彧变化,重新变作烨摩罗的婚服,狠狠蛰疼了东佛的眼睛。
东佛的双眸因妒忌而泛红,手段野蛮粗鲁至极,语言里浸透着难过与愤懑,却也是复杂又煽情的。
他道“鸠哥哥,你曾经把我引入幻目之中,八年却来从未管我的死活,我自小锦衣玉食惯了,毫无求生的技能,醒来时正在野地里,险些被豺狼叼去性命,九死一生你肯定不知。”
“我沿路捡着野菜和腐肉充饥,哪知误闯进了别人地盘,莫说返回咸安圣城,竟被偷儿讹去做了徒弟,在恶毒的打骂里苟且偷生,若是每日里偷不到规定的银钱,甚至会被砍去胳膊手脚,丢去沿街乞讨。”
“人若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我后来被北周各大监圜羁押,你最清楚不过。”
“然而,你可知道监圜里有多么恐怖吗!所有的人渣败类都聚在里面,暗无天日又惶恐不安的感觉,你可能体会一丝半点!”
“尤其我的肌肤被撕碎,被砍伤,被削断的时候,它的每一次复合都让我更痛恨你一次。”
“没错,我恨毒了你,我恨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叫我死去!我恨你仅是为了上官伊吹,才肯施舍我这一条贱命!”
东佛的话语令戚九揪心不已,他的手仿佛要捏碎戚九的所有骨头,让他与自己同坠地狱。
“我……我只是想……救你一命。”戚九痛心疾首地自责着,他想安抚东佛八年来的痛苦,也想为自己并不觉察的过错诚心致歉。
但是戚九更加敏感地觉察着。
为什么东佛……不,七皇子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
也就是说,他醒来后所看,所感,所触,所想……
其实都是虚幻的吗?
那有什么还是真的呢!
戚九攥紧了掌中木杖,事情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然而一切拨云见日时,却又如此无奈和嘲讽。
东佛的脸竟说变就变,眼泪在看见戚九由衷的痛楚时,倏然停止。
“比起恨你,可我更想要你!”
东佛竟然说出来了,他以为自己会把这份炽烈的感情埋藏得很好,就像自己隐藏身份一样手段高明。
戚九道,“什么……”
东佛立马又如临敌的刺猬一般,收起柔软释放锋芒。
“我说,我终于等到了你来,就绝对不会让你再出幻彧去!!”
听他一席话,戚九浑浑噩噩的脑颅也终于梳理出头绪,不由打断东佛道,“依你意思,你想把我困在这个噩梦幻彧中!”
“那是自然!”东佛嘶嘶嘶低声诡笑着,“而且,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身陷的幻彧,是陌川死前单单送给你的!”
“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噩梦,里面还有我刻骨铭心的部分!”东佛蓦地搂住戚九的腰身,如一条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舌,“这是咱俩噩梦的开始。”
“所以,我们一起留在这里面来彻底改变它,终结它,可好?”虽是问句,却不是在寻求戚九的认同。
“你想如何改变。”戚九反手拨开东佛紧缠腰肢的单臂,反被对方迅速地锁住要害,动一下皆有伤筋挫骨的危险。
“我惊喜地发现,谁编织的幻彧,谁即有改变幻彧的控制权,既然这幻彧也属于我。”
“这一次,剔除上官伊吹,你和我联手杀了她,天下就是你我二人的!”
东佛指着徐皇后的方向,残忍的表情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