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慢慢地蜷缩起身体,那些话每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却又似乎全无意义。
他只觉得冷,明明是间密闭的房间,却仿佛有风,直直地吹到他的骨缝中来。
“就算这样,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握紧发抖的手,他倔强地道:“人本来就有善恶两面,你不能否认他帮助过我。我尊敬山下老师,是因为他后来慷慨热情的帮助,而不是别的什么。谁能说他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亏心事?”
他仍然说得很大声,可是心却在慢慢地沈下去,沈下去…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分解,融入溟溟漠漠的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光滑的长方形骨牌,拍成漂亮的S形,间隔匀称,灯光下闪动着莹润的光泽。忍微笑,伸手轻轻一推,一连串的清脆声音响起,骨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只有两处S转弯的地方,还孤零零地立在牌桌上。
忍拈起其中一枚,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冰凉的骨牌在他掌中渐渐变得微温。
摊开手掌,骨牌静静地戴在他的掌心,灯光映照下光华隐隐流动,如玉般澄澈。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忍淡淡一笑,任由骨牌从他的指缝中滑落。那少年的人生,就如他手心掌纹一般清晰而分明。
也该结束了吧,他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这少年的身上。也许,还不仅仅是时间。
不想再多想,忍长身而起,大步向监控室走去。值班的是木户,正在播放鞭打的录音,通过特定的设备传送到密室里去,见了忍立刻站起身来,叫道:“老板!”
忍示意他坐下,问道:“他怎么样?”木户撇了撇嘴,道:“老板自己看吧,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很长时间没动过了…”忍看着屏幕中的羽,双手已经没有被反铐,只戴着例行的镣铐,抱着膝头,头深深地埋进怀里。
那是婴儿在母体里的姿态,意味着最大限度的拒绝和自我保护。
“不象以前那么又叫又闹了。我觉得,那小子快撑不住了。”木户在一旁解释道。忍笑了笑,道:“我看也是。”木户顿时有些兴奋:“我们是不是快拿到钱了?这下发财了!”
“还差最后一根稻草。似乎还有什么在支撑着他。”忍沉思着道“他说一直有人在他身边鼓励他,得把那个人找出来。这可不太容易,目前唯一的线索是那个声音是他见过山下以后出现的。”
木户瞠目道:“这样啊,这小子的花样还真多。不过老板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那口气里毫不掩饰的崇拜不禁让忍笑了起来:“喔,我可不是万能的神。不过我们手里的牌一定比他好,迟早能找到答案。”
木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知道我蛮笨的,不过这小子的档案我已经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回了,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人没有被揪出来。”
忍若有所思地道:“我怀疑,这也是他的自我欺骗之一,就像山下的事情一样。可是记忆虽然能够欺骗大脑,潜意识却还记得一切,这就是他为什么看起来对生活满怀希望,但实际上什么人都不信任的缘故。”
他盯着屏幕上羽蜷缩的身影,喃喃地道:“毕竟二十刚出头,对生活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奢望和贪恋。年轻真好,就算再惨痛的经历,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木户一呆,道:“老板这么说,我也觉得大概就是他的幻觉。可是如果这个人根本不存在,那我们怎么找出来?”
忍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也不能排除确有其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起码主意识并不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一定要考虑周全,我不想在最后关头出岔子。可是他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催眠。”
他沉思了一会儿,决然道:“看来只有强攻了。木户,你安排一下,你们几个轮流守着他,务必把消息逼出来,这几天别让他睡觉了。”
审讯已经持续了两天两夜,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束强光照在密室中的囚徒身上,他已经无法维持婴儿般的蜷缩姿态,象一袋倒空了的土豆袋,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
皮肤因为长久缺乏阳光和水份,变得纸一样的惨白,嘴唇干裂,现出几道血痕。
强光缓缓移动,直射着他的眼皮,但即使这样的刺激,也无法将他从沉睡中唤醒,木户用力掴了他一记耳光。鼻血顿时涌了出来,羽的头被打得一偏,呢喃道:“请主人允许奴隶睡觉…”
“现在还不行,你得回答问题。”然而羽已经又睡过去了。木户一呆,只得攥住他的头发将他硬拖起来,反反复复打了他四记耳光。他才恢复了些许神志。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跪好:“主人…”
“说,你是什么?”“我是奴隶,最卑下的存在。”“你属于谁?”“属于主人,奴隶的身体、意志、灵魂,都属于主人。”
“你必须对主人坦白,因为你的一切都属于主人。”“我必须对主人坦白,因为我的一切都属于主人。”他麻木地重复着一再被要求说出的话,大脑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纠缠你的噩梦是什么?”“面具,鞭子…”他梦呓般地道“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在挥舞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