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将抱月送回蕉芸轩,孟得鹿寻了个借口,一口气狂奔到了县廨班房。
“也许,我知道凶手在戚实佴的尸体上故弄玄虚的目的了!”
众不良人闻言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全是瞻仰菩萨救苦救难的神情,显然这些天他们都被牢中那位徐喻折腾得不善!
“我刚才去过戚宅,发现徐郎君所说的那件灰色的野鹿图纹半臂衫好好地收在戚实佴的衣橱里,但他的寝衣却不见了,如果戚实佴真是在宴席间被徐郎君杀害的,徐郎君又为什么要特意把那件半臂衫从死者身上脱下来放进衣柜,再替他换上寝衣呢?”
蒋沉眼睛一亮,“所以,戚实佴应当是在宴散之后又回到了寝室,自己换过了寝衣才被害的!”
孟得鹿点头,“不错,这也解释了凶手在死者身体上扎满灸针的原因,他需要一个理由将尸体扒光,以免令人从死者的衣装上推断出他遇害的时间和情形。”
不良人们受到启发,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如果死者死时身上穿的是寝衣……那凶手便应该是他的外室抱月了?”
“老大早说了,本案的凶手必然具备三个特点,‘文弱’和‘深得死者信任’,抱月完全符合!”
“喏喏喏,你怎么偏偏撂过了第三点‘深通穴理’?抱月是个瞎子,又不通穴理,怎么可能对死者一击致命?”
孟得鹿突然想起抱月坦言失明之后浅浅学过些按摩推拿术,一个可怕的推断在她脑中忽隐忽现,但她又担心这群不良人急于破案交差,会借着这条“线索”对抱月屈打成招,她生怕坑害了抱月,便暂时选择了保密。
众人争论得起劲,蒋沉眉间的疙瘩却一直没有解开,他挥了挥手,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们的推演不通……如果凶手是抱月,她直接给死者换上别的衣服岂不是更加方便?而且,让尸体出现在闹市街头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他此言一出,众不良人刚刚像生气的河豚一般鼓起的斗志一下子全泄了!
但案件好歹算是又推进了一步,现在摆在蒋沉眼前的疑点已然变成了“死者为什么穿着寝衣离开家,他死前又去了哪里?”
“阿白,阿白……”
蒋沉想吩咐白镜顺着新线索再去详查,回头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哎,阿白人呢?”
方才大家急着查案,谁也没注意到白镜何时悄悄溜了出去,正在疑惑,白镜已经捧着一张薄纸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了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咳!都怪我,一时大意,给咱们南监请回来位活祖宗,这些时日给兄弟们添堵了,方才,我一听说那个徐喻的嫌疑解除了,就赶紧去牢里把他给弄出来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倒霉差事既然是我惹的,自然应该我亲自去处置,这不,放监的批条和他的私物我都领来了,老大,你画个押,我立刻就把人送出去,保管再不让你多看他一眼!”
白镜这分明是怕别人抢了向徐喻献殷勤的机会,狗颠儿似的溜出去送人情了,众兄弟闻言会意冷笑,他却浑然不觉,拍了拍腰间的钱囊,“今儿散了衙,我请兄弟们去北曲妓坊好好痛快痛快,就当给大家赔不是了啊!”
北曲小娘子们的温香软塌是长安城内下九流们最为留恋的温柔乡,听白镜这样说,众人立刻又兴奋起来,纷纷念叨起相好的花名,相互炫耀着上次鱼水之欢的细节。
满屋的污言秽语让孟得鹿觉得不堪入耳,她只瞥了一眼蒋沉,便忙忙地抽身而去。
那孟得鹿离去的瞬间,蒋沉竟然下意识地想追出去跟她解释一句,可待回过神后,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真是莫名其妙,我为何要向她解释,又有什么可向她解释的……”
案上搁着一只垫了蓝色粗布的提篮,嫌犯入监时都要卸除私人物品,存放在这样的提篮中暂作扣押,等放监时再原物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