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少年轻叹了一声,唇角的弧度微扬,道:“等一切安置好了。我再接你过去。你先在书院安心念书。”
阮绵绵左求右求,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能改变王玄策的念头。其实相处了这么久,阮绵绵心里也明白,王玄策在小事上愿意依着她。但若心中有了决策,则很难动摇。
接下来这几日,阮绵绵白天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黏在王玄策身后。生怕一不留神,人就走了。夜里呢,则睡也睡不好,每晚要醒好几次,只有确认了身边人还在,阮绵绵才能安心躺下继续休息。
几日下来,阮绵绵头发都掉了一大把,眼下也微微泛起青黑色。整个人一副焦虑过度,且睡眠不足的样子。
系统君调侃道:“宿主,你这样子啊,活像晚上做贼了去似的。”
系统君的比喻总是画风清奇。不过阮绵绵困得也没力气计较了。
这天,王玄策摸着阮绵绵的脑袋,有些好笑地开口:“绵绵这些日子眼见着是瘦些了。”
可不是,每天神经兮兮还睡不好觉,可不就得瘦下几两肉。阮绵绵叹了口气,只可怜她说服不了王玄策,只能用这么个笨法子死守着。
当天王玄策就领着她,去买了平日里最爱吃的烤鸭。阮绵绵抱着大大的油纸包,屁颠屁颠地跟在王玄策后头。怀里还揣着给李老伯带的炒花生米。
外酥里嫩的烤鸭配上薄饼,再蘸上秘制的酱料,那滋味可真是绝了。这美味让阮绵绵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烦恼,只安安心心地填饱肚皮。
不过阮绵绵并非爱享独食的人,她两颊吃得鼓鼓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玄策,“阿策,可好吃了。你尝尝。”阮绵绵替他卷好了一个,薄饼里塞了满满的鸭胸脯肉。
少年接过卷着鸭肉的薄饼,含笑看着女孩。烤鸭是阮绵绵的最爱,连带着他也对这种食物有了特殊的感情。
他还记得几年前,在安阳城如意酒楼后头的那间小杂物间,两人分食着已经凉掉的烧鸡。从那一天起,眼前的这个女孩,和肉食的香气就已经在他心里悄悄生根,发了芽。
烤鸭已经祭了五脏府,阮绵绵拍了拍吃得圆鼓鼓的肚皮,表示心满意足。
王玄策领着她在渠源书院里头走了一圈,权当消食。要是阮绵绵自己啊,早躺床上了。毕竟对她来说,最舒服的事莫过于吃饱喝足之余,懒洋洋地躺着发呆。
晚餐吃得好,连带着阮绵绵心情也爽快了不少。觉也睡得美滋滋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太累了,精神一直紧绷着。眼下一沾上枕头,竟睡得昏昏沉沉,浑不知时间几何。
终于睡足了。阮绵绵迷迷糊糊地醒来。系统君的声音在她脑子里骤然响起:“宿主,你可算是醒了。王玄策已经走了。”
阮绵绵一下子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木箱里少了几套衣裳,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被归纳得整整齐齐。桌子上压着一封信,阮绵绵打开信纸,字体苍劲有力,收笔处惯于顿挫。王玄策的字,阮绵绵是再熟悉不过了。信上寥寥几个字:
“勤于学业,勿念。”
信上几处墨点,似是主人提笔欲言,却又生生止住。
阮绵绵鼻子一酸,眸中漾起水光。她眨了眨眼,望向外头。日头正烈,刺得人睁不开眼。
“宿主,别看了,天还没亮他就走了。”系统君的声音有些叹息,“还点了你睡穴。我想喊醒你也没法子。”
阮绵绵没说话,低头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把匕首。先前,正是这物件压在信纸上。刀鞘木质刀鞘,严丝合缝。只有木材本身纹路,并无多余装饰。刀柄处雕有云雷纹路。褪去刀鞘,通身双面带刃,寒光粼粼。
这是王玄策平日里不离身的武器,时常要拿出来擦拭。也曾两度架上阮绵绵的脖子。想起往事,阮绵绵有些恍然。
信旁还有一个素色荷包,里面装有大概十几两银子。
桌子正中间还放了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阮绵绵拆开来,是一整包的蜜饯。捻起一颗,口中不觉甜味,心里竟有些发苦。
阮绵绵呆呆站着,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王玄策是真的走了。她压下心里晦暗不明的情绪,开始给自己收拾行李。匕首揣进怀里,银子留一些在腰间荷包中,剩下的放入包袱。衣裳找了两套,零零散散的东西和蜜饯放在最上头。
她只收拾过两次包袱,上次还是两人同行。眼下却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屋子住了好些年,包袱毕竟有限,还有好多东西只能舍下。也不知道往后还能否回来。阮绵绵环顾四周,仔仔细细地一寸寸打量过去。想要把带不走的东西留在脑海里。
半晌,阮绵绵提起包袱,沉默地关上了门。锁头合上的那一刻,好像一段时光被悄然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