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子领着陈大人来的时候,君王正喝着皇后刚送来的新茶,听到有人敲响鸣冤鼓告当今丞相之时,他差点没掩住眼里的笑意。
说起来君王的办公效率也是极高的,丰岸跪着陈述完以后,君王甚至还命了御医给他暂时包扎止血。
这才慢悠悠的对着身旁的小木子说“传丞相”,不出一会儿,小木子便领着丞相踏着小碎步而来。
萧晓甚至能在丞相身上感到深秋的冷意,看来在外面站了挺久了。
君王派人给丞相赐坐,顺便也赏了萧晓和临时赶来的叶江宁一把椅子。这才慢悠悠的问丞相,丰岸所告之事是否却有其事。
丞相笔直坐着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歪了一下,这才说道“请皇上明查,臣、冤枉!”
皇上也不动怒,就只是看着他笑了笑,说了个“哦”,随即又道“传丞相夫人……”
一句话出来,丞相冷静的脸上已是满脸悲恸。
萧晓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起了军营那些大老爷们常说的“怕是红颜成祸水,将军为情成枯骨”,以往萧晓总觉得他们多半是留守边疆,多年娶不得妻,就有一种得不到便说不想要的心里,说来说去也是可怜的。
丞相夫人来的倒是晚来了挺久,这是君王故意安排的。他倒是要看看,李丞相能撑多久。
“臣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之下,一身隆重宫装的妇人低头跪拜,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
丰岸看着那一张跟自己母亲相似的脸,微微别开了眼睛。
君王用看似温和的话语有的没的跟丞相夫人提起丰家的案子,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套逼得丞相几乎是要跪下认罪。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萧晓看到丞相夫人对着丞相笑了笑。那笑牵扯出了眉间眼下的皱纹,丞相已是满眼的泪意。
君王颇为嫌弃的冷哼了一声,他始终厌烦这所谓的为情为爱为不可为,可这也是他这些年执政稳定的关键。
丞相夫人并没有理会君王带刺的目光,反而看着丞相更为温柔,许久之后她才对着丞相说“我这一生也是将近半百的人了,嫁你以后占着丞相夫人的位置,却不肯为你诞下一儿半女。反倒是逼你,逼你娶妻生子逼你儿孙满堂。而今一切都是想象中的样子了,我却后悔了,你知道吗?晟瑞,我后悔了!”
丞相听了这一席话,已经控制不住从椅子上跌坐下来。他想过去抱抱她,却被她再次说出来的话打断了,只剩下满脸的泪水。
萧晓注意到丞相夫人调整了跪姿,瘦弱的身体在层层宫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坚定。
她没有直接说君王让小木子带给她的暗示,反而说起来了往事。她说“我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样舒坦过,晟瑞,江兰茵今生得以遇见你得以遇见希望得以存活这数十年已经够了。”丞相想要扑过去,却被她侧身躲开了,她只是看着他,生平第一次眼里有了眷恋。
丰岸听到江兰茵三个字的时候身子一晃,拉扯开了伤口,冷汗连连却盖不住内心的震惊。
“皇上,臣妇招供之前就请皇上顺便听个故事吧”
君王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丞相夫人要打乱他的计划。他这边还未说话,丞相夫人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江南江家有女名兰茵,自小与丰家的公子丰琅西订婚,青梅竹马相伴十余年,却在成亲之前上山祈福而被山贼掳走。这一走便是五年,五年后江兰茵带着所有的爱恋回到曾经的家里,却见昔日情郎的儿子都能在院子里背诗。不可思议的江兰茵躲在后院里,她不过是想见见他娶了什么样的人,那人是否貌美温柔体贴对他如从前的自己。可没想到的是……”丞相夫人停了停,平复了一下呼吸,萧晓看着她压下了那一丝颤音,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缓缓开口。
“可没想到的是女主人她也认识,是她曾真心相待袒露心底秘密的堂妹。这个妹妹小她七岁,她被掳走那年她这个妹妹才及笄,如今却是有了孩子,跟她从小定下的郎君。她就那样站在后院里看着她招呼背诗的小儿,然后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走过来抬起袖子擦去她眉侧的汗水。她想起那年灯下她替他磨墨,他也曾这样撩开她眉间的发丝,温柔的擦去汗水。她想悄然无息的离去,回到那个救了她的男子身边,却撞响了脚下的花盆。一时之间,故人相见,她恍惚之间看到了那个男人眼里除了错愕还有痛惜。她向来是骄傲的,她是江家名正言顺的嫡女,可她此刻却只想逃离,尽管她自己知道自己仍然干净,身心干净。只是抬头之间她看到堂妹慌乱的眼神,突然想起了那男人桌上的信件说是当年她被掳走是场阴谋。也许是一时冲动又或者是女人的直觉太过敏感,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面的人。等到距离很近了,她才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带刺“你若不想与我成亲,我江兰茵自是不会死缠。可我却没想到,你丰琅西竟歹毒到买通贼人掳走我。你若心喜的是她,你大可以告诉我,我堂堂江家嫡女还会跟一个下贱的庶女抢不成。”她避开丰琅西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女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句句把凶手指向丰琅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