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席成就觉察到了她的异样,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晚上九点多陈词忽然过来,看那神色,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偷听什么的,司悦觉得太不入流了。
可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她就是想要听听陈词对席成说什么。
靠得太近怕被发现,站得远了又听不太清楚,陈词还刻意压着声音,听了半天,只拼凑出两条有用的信息--
司光南的那些势力,的确是被席成削去的。
明天有大事。
至于这件大事到底是什么,司悦没听清,想要再往前凑近听听,陈词却忽然没了声音。
司悦头皮发紧,直觉自己是被发现了。
她探头出去朝楼下一看,楼下的两人果然都朝着她这边看。
躲……未免太迟了点。
她干脆走了出去,尽量装作自然的样子,指了指沙发说道:&ot;我手机落在下面了。&ot;
席成朝着她方才坐过的地方看了一眼,是有个手机。
他神色未变,只是吩咐陈词:&ot;你先回去。&ot;
陈词点点头。神情复杂地朝司悦看了看,继而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席成起身走过去拿了她的手机,转身上楼,步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司悦心虚啊,随着他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自己是故意把手机落下的。
他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猜不到。
司悦接过他递来的手机,纠结了两秒,还是决定坦白:&ot;对不起,我偷听了。&ot;
席成不置可否地点头,&ot;我知道。&ot;
&ot;我……嗯……我是故意偷听的。&ot;
顾泩说,席成背后藏着秘密,让自己小心一点,免得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可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会算计自己。
她就是相信席成,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ot;司光南那个人是疯子,你不要和他有接触。&ot;司悦眼底的担忧真真切切,甚至有点想要拉拉他的手,借助真实的触感让他相信自己所说。
席成却忽地一笑,问她:&ot;你刚刚偷听到了什么?&ot;
&ot;就是司光南的事,和你有关。&ot;
&ot;是我做的。&ot;
他承认得坦然,甚至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语调平静地说着:&ot;他手里的那些势力,原先都是你们司家的,我才削他三分之一,看得是你的面子。&ot;
司悦懵。
当年司家出事的时候她在国外,还未从谢家凶案的阴影里走出来,整天浑浑噩噩的。
起先司天明一直都瞒着她。后面瞒不住的时候,司家已经被毁得七零八落了。
她是被巨大的打击从痛苦中强行拉出来的,并不是自己摆脱了痛苦。
对于当年的事,司悦除了知道是司光南做的以外,其他的都糊里糊涂的。
最清楚内情的人是司天明和司光南,一个躺在病床上没法对她说,一个不会对她说,剩下那些知道个七八分的人,如今都成了司光南的手下,躲她还来不及呢。
席成看她一头雾水,便简单地说了下,大意就是削掉的那三分之一当年是主动归降司光南,剩下的三分之二是被迫的。
末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问道:&ot;你别跟我说,你还想和司光南握手言和?&ot;
&ot;怎么可能!&ot;司悦急了,咬牙道:&ot;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我恨不得……&ot;
亲手送他归西。
可司悦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自己连父母都护不住,仇人就在眼前。你却只能看他嚣张,这种感觉……太煎熬了,抽筋扒皮一般的疼。
之所以想要抓住席成,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权衡过利弊的,只是后来越来越喜欢他,喜欢到那些利弊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是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不想他为了自己去和谁大动干戈,不想他有危险。
司悦咬了咬唇,没再问当年的事,只问:&ot;你对他动手,是因为我吗?&ot;
席成抿唇不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命令下下去的时候,陈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席总,您这么快对温家动手,是因为司小姐吗?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来着:不是,看司光南不顺眼。
陈词当时的表情一言难尽,肯定在心里编排他了。
是啊,看司光南不顺眼不就是因为司悦么?
可就算为了司悦又怎样,温家迟早都要收拾的。
如此想着,席成的心里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司悦却仿佛如临大敌,&ot;你不要和他有什么牵扯,他那个人是疯子,他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他会……&ot;
&ot;会杀了我么?&ot;席成笑,伸手将人揽入怀里,漫不经心却又不容怀疑地说:&ot;整个云城,能杀我的人,要么没出生,要么……已经死了。&ot;
司悦茫然地看向他,倒不是怀疑他的实力,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或许真如顾泩所说,藏得很深,很可怕。
在司光南出现之前,她连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过席成和黑势力有染,可他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在暗地里,亦可呼风唤雨。
和司天明所在的年代有所不同,现如今的社会不能全靠武力。能在暗地里称王的人,比明面上称王的人,更深不可测。
席成抬手将她滑下来的长发别至耳后,低声却沉沉地说:&ot;就算你有和他握手言和的心,我也不允许。他给你的痛苦,就该千百倍地还回去。&ot;
&ot;你……知道?&ot;司悦睫毛轻颤,似不安,更似恐惧,她脑海中浮现的,是三年前的那一晚。
席成却只说:&ot;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ot;
哦,他是说司光南毁了司家的事。
不知怎么的,司悦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如果他知道了三年前的那一晚还能如此,那该多好啊……
她垂了垂视线,正欲开口,席成忽然低下头来,凑得极近,饱含暗示地对她说:&ot;明天我要出差,去好几天。&ot;
&ot;去哪里啊?&ot;
&ot;这不重要。&ot;
&ot;嗯?那什么重要?&ot;
&ot;你说呢?&ot;
他抱起司悦,飞快回了房间。
几个小时后,司悦累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ot;我明天还要拍戏啊……&ot;
&ot;很累?要不明天休息一天?&ot;
&ot;那……还是算了吧。&ot;
别人问起来为什么休息,难不成说是因为纵欲过度?
席成轻声笑了笑,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一只手勾着她的头发把玩,&ot;明天拍哪场戏?&ot;
司悦又累又困,脑袋里跟涂满了浆糊一样,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张嘴说了没几个字,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席成垂眸看了看她,几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
他之前还想着司天明没让司悦入帮派是好事,保持了这份纯净,现在想想还不如入帮派呢,至少会训练,体力不至于这么差。
……
第二天要拍的这场戏,就是之前席成提过建议的那一段。
陈编剧今天也来了,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担忧。
司悦冲她一笑,让她放心的意思。
可真的入了戏,才知道那段回忆有多可怕,纵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坚持不下去。
司悦整张脸都白了,看着地上躺着的四个人,脑海中浮现的是五年前她站在谢家的画面。
满地猩红,充满腥气的鲜血一路从楼上蜿蜒流下来,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司悦当时是一个人去的,被吓得浑身发抖,双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想去外头明亮的天光里,却是一步都迈不开。
再后来。司光南来了,把她从血迹里抱出来,安慰了许久。
今天地上的血没有当年多,因为不是新鲜的血,腥气也没那么重。
可司悦还是觉得反胃恶心,一度想要呕吐。
杜缺看她状态实在不对,喊了暂停让大家都休息一会儿。
五年前的那件案子轰动一时,在场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今天从开拍之后整个片场的气氛都很诡异。
司悦已经没心思再去管什么气氛了,她现在只想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尽快把这场戏拍完。
她以为,自己提起谢家的时候没有异样,说明那件事对自己的影响已经淡去了。
原来没有,自己还是充满恐惧。
经纪人握着她的手,有些心疼,犹豫过后还是说:&ot;要不跟杜缺说一声,这场不拍了吧?&ot;
司悦立刻摇了摇头,&ot;我休息一下,没事的。&ot;
只要扯上当年那件事,就连安慰都有些无从下手。
经纪人叹了口气。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司悦说了声,然后就走开了。
……
陈词不知道司悦的经纪人是从哪里弄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洗满手的血污。
原本今天的确是要出差的,但提前查到了四叔安排了人要对他们下死手,所以干脆将计就计正面干一场。
陈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席成动手了,今日看到,还是一如既往地稳狠准。
可好像……也太狠了点,连回话的都没给四叔留一个。
想起刚才的画面,陈词的心里都紧了紧。
电话那端司悦的经纪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最后才说到重点:&ot;陈助理,席总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让他来片场一趟?&ot;
有席成在,司悦或许就不怕了。
新剧拍摄的进度陈词一直都有跟进,也知道今天拍哪场戏,之前在车上的时候,他跟席成提了一句,但席成好像不怎么在意。
但……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话,刚刚收拾四叔的人也不至于那样,像是在发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