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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1 / 2)

为了应付战事, 一批又一批的粮食从各地往大同运送,江西作为产粮大省,陆续又应过两回差事。

正税之外,如此频繁的调拨让丰饶富庶的江西渐次也有些吃不消起来,作为本省地界内拥地最多的第一大户——也就是宁藩,倒是不受困扰,因为再征也征不到王府庄田上,否则全天下的宗藩都要不依了。

到此,前前后后,京营已调出去了十五万兵士,在综合征发粮草及轴重等测算之下, 可以大概确定这个数目不是两军对阵时常用的“号称”,而是实数。

皇帝对这一战的志在必得可见一斑。

不过位置不同, 看问题的角度有时会跟着发生些变化,在某些人眼中,这意味着的是另一件事:这段时间之内, 京城虽然仍有防务,但已呈现出了近十年以来少有的空虚状态。

朝中不少官员对此当然有数。

教导一个还在认字阶段的小太子是件极清贵又轻松的差事,属官们在讲学之外, 常日无事, 就会聚着聊一聊朝政, 这一聊,不免就要聊到战事。

“泰宁侯这一仗且有的打,展眼又一个多月了?天气眼瞧着入冬了, 也不闻有什么大的捷报传来。再往后拖,怕是这个年都要在战场上过了。”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本就是深秋时才出的征。其实若缓一缓到明年开春,倒更便宜,冬日行军,毕竟太寒苦了些。”

“泰宁侯一意请战,皇上的意思也很坚决。况且冬日我们难,瓦剌蛮子的日子更不好过。”另一个属官接了话,“趁这时候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来年就松快了。”

“但也不能拖得太久了,京营叫泰宁侯带了大半走,这会儿京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地方上那些卫所可是鞭长莫及。”

“陈兄多虑了,能出什么事?”另一个属官笑道,“泰宁侯吃了一回亏,如今谨慎多了,虽暂时还无大捷,但已摸清了瓦剌的兵力,照着目今这个稳扎稳打的态势看,就已是占了上风了。”

“这话怎么说?”

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众属官闻声回头,发现是前来听讲的朱英榕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都纷纷近前行礼。

先前说话的属官解释道:“殿下,这是因瓦剌与我朝情势不同之故,我朝经由大同,可以将粮草源源不绝地输送到前线去,但是瓦剌不事农耕,向来只能以战养战,如果不能入侵关内,他们的后方只有茫茫草原,打这种长久的消耗之战,必然是打不起的。”

朱英榕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先生的意思就是说,瓦剌在关外同泰宁侯胶着苦战,连大同的防线都突破不了,勿论对京城产生威胁了,是吗?”

属官赞许地应道:“殿下聪慧,正如殿下所言。”

朱英榕并不自满,去问另一个姓陈的属官:“那先生为何要说京中可能生事呢?”

陈姓属官犹豫片刻,私下的闲话无意叫太子听见,他其实有些不便细说,但若说不分明,别人想得明白的事,他倒想不明白,在太子面前就跌份了。

属官们面上一团和气,光风霁月,心底未尝没有些争竞之意。

他就半含蓄,半点明地道:“恐怕乱起腹地之内。”

宁藩不老实,那是朝野上下的共识——说实话,以宁王昔日在成祖手底下的遭遇,要是老实了才奇怪呢。

另一个属官摇头笑起来:“陈兄这就更多虑了,你所言的那‘乱’,远在三千里之外,嗯——展中允,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从江西调任进京的?你说一说,一路上花费了多少时间?”

展见星年轻,官职也比他们都低,一直在旁默默听着,被点名问到头上,方回答道:“下官带了母亲,走了两月有余。若是独身进京,可以快一些,但下官途中有改换水路,顺风顺水时,日行百里不在话下。若全从陆路,没有这份便利,若所携车马人手众多,又要更慢一些,即便所经城镇全无阻碍,日行最快也不会超过八十里。”

问话的属官有些惊异地扬了扬眉——这答案比他想要的详细上许多,朱英榕也听明白了,不用他进一步说明,已道:“我懂了,如果展中允想来寻我的麻烦,不等他来,我已经把我的侍从都召来保护我了。”

小太子是打了个风趣的比方,展见星对应了宁藩,小太子自己就是京城,而侍从则是地方上的各级卫所。

展见星不禁微笑了一下:“殿下说得对,不过,臣可不敢寻殿下的麻烦。”

属官们凑着趣都笑了起来,当中有人也夹些许羡慕之意——太子虽小,极通事理,可不会拿着谁都打比方,嘴边能挂上谁,就是显示亲近之意了。

两句话说过,朱英榕要走进殿里去,却于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议论喧哗之声。

离着讲读的时辰还差一点,他脚步顿住,叫一个内侍跑出去看一看。

众属官也有疑惑探听之意,都站在廊下等着。

“殿下,没什么事,今日罢朝了,大人们正出宫去。”

今日是大朝日,进宫的官员极多,来时陆陆续续,走时却是一窝蜂的,所以出来的动静不小。

朱英榕怔了一下,脸色却不太好,眼神泛起忧虑。

他住在乾清宫是一个非常时期的过渡,如今年岁又长了一点,皇帝国事繁忙,没办法长久地带着他,他又不肯去归于钱妃膝下,眼下便正式分到了东宫,也就是文华殿后侧的清宁宫里居住。

所以皇帝早起没有上朝,拖到天亮,把等了大半个时辰的朝臣遣退的事他此时才知道。

而这已是入冬以来的第二次了。

“殿下,外面风大,快进去。”内侍见他站在风口上发呆,柔声相劝。

属官们知道他在担忧何事,但说一说宁藩的闲话还行,猜忌皇帝龙体这样的话是不能在皇城里出口的,都不便说什么。只是眼神相对间,都看得见彼此脸上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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