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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力之使劲拉(1 / 2)

刚下乡半年光景,小满节气将来临,离芒种割小麦尚有二十多天。队里安排我去市建三公司干半个月零时工。

这次回城里,身份是农民,活计是苦力。毫无兴奋感、归属感可言。

市里在城中公园马路(中山路)对面新建一家“江南菜馆”大饭店。十开间门面,底层商业用房,上面三层住宅用房。黄金地块,炙手可热。

市建三公司负责施工建造。

墙基沟槽已开挖好。挖出来的大量的泥土必须尽快搬运掉。否则,石块、砖头、黄沙、水泥无法进场,影响施工进度。

谁来搬运?农民工。确切地讲是“农民零时工”。当时进城务工的农民分为“合同制农民工”、“季节性农民工”、“零时性农民工”。因为都是“农”字头,吃的是生产队统配粮,离乡不离土,所以农村大忙季节都要齐刷刷地挽裤赤脚奔向田头。

公司方深知与农民工打交道,必须打好时间差的重要性。“江南菜馆”的地基工程必须抢在芒种节气到来之前告罄。

十辆板车。每辆长18米,宽12米。四周有木挡板,约四五十公分高度。车尾一块活络木板,可以镶嵌在两旁的凹木槽里。作用是方便装卸。每辆都编号码。抓阄确定拉板车的主人。

十个小伙子。都是同大队人。有的“冷水打浆——面熟麦(陌)生。”单衣薄片,血气方刚。脚穿适宜多拉快跑的轻捷、短帮解放球鞋。不脱不臭,一脱开来,熏死你!

运距五百米以内,每车运费五角钱。每递增五百米,加一角,以此类推。按劳取酬,多劳多得。除了每人每天两角菜金外,其余转账到队,缴钱记工,多缴多记。

“江南菜馆”到东门菜花墩堆土处约两公里。每拉一车泥可以进账八角钱。反正堆土处由甲方安排人记车号,点车数。那时候,干活的人脑子比较单纯,什么“偷工减料、少拉多报、蒙混欺骗”都认为是“奇耻大辱、嗤之以鼻。”真因为诚信、珍惜,我们大队每年才能捞到更多的苦力活、赚到好些“外快”钞票,壮大集体经济,增加年终分配工值。邻村邻队“羡慕、嫉妒、恨”,也只能干瞪眼,闲在家里两手拢袖管、晒太阳。

在市中心干这种粗、重、脏的活,决不允许骚扰居民,肮脏马路,影响交通。实际每次有效劳动时间是六个钟点。只许提前,不能延误。我和二队的浩良搭双档,一前一后,一呼一应,有照顾,有帮衬。同装、同拉、同卸。浩良属牛,大我一岁。性格温和,不善言辞,干活卖力。

公司甲方规定我们必须从晚上十点钟开工,凌晨四点收工。浩良是“老板车工”了,拉车门道成竹在胸,一招一式都比我这个插队知青入门入槛。

满满一板车敲得结结实实的泥土,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两手反抓过来,贴紧车把,使劲握住车柄。根根手指弯曲发力,仿佛要枢进木柄里去。肩上套一根帆布肩带,勒得紧紧的。脖子犟犟的,硬硬的。根根青筋爆得犹如铜管般粗细,能看清强烈的脉动起伏。至少可以增加三分之一的牵引力。泥车起步时,载荷摩擦力最大。从静止到滚动,瞬间要消耗吃奶般的巨大拉力。埋头,躬身,蹬脚板,手拉肩套一齐上。一步、一步,从缓到快。“踏踏踏”的脚步声,“沙沙沙”的轮胎声,“劳驾闪开,劳驾闪开”的连续不断的吆喝声,声声融汇进城市的喇叭声、铃铛声、欢笑声、叫卖声……之中。这就是夜晚的城市。喧闹活跃,流光溢彩,车水马龙。农村来的年轻人,置身于人流、车流的旋涡之中,拉板车也觉得不同凡响,像刚打了鸡血,新奇昂奋,精神头十足。

“江南菜馆”工地位于中山路与人民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北侧。十字路口左拐往东,大约走过半条人民路,再往前延伸拉上分钟,就有“拦路虎”出现了。东门有座亭子桥,有桥无亭。年代久远,历尽沧桑,典型的江南石拱桥。桥两侧,铺有石条台阶,供人行走。中间是较宽阔的黄石桥面。那时没有交通标识,什么护栏隔离带,中心虚直线,红黄绿信号灯,统统没有。汽车、自行车、板车混合同驶。人们都会下意识地靠右行走,倒也平安无事。美中不足的是桥坡太陡,而且人民路东路到桥为止,平坦的柏油马路也到桥为止。过桥通往菜花墩泥土堆场的马路叫广瑞路,路面都是黄石铺就而成。行驶的速度、舒适感跟柏油路相比较,相差好几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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