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觉着自己方才口中逸闻皆被本尊卫谚听了去颇为窘迫,赵沨闻言,头也不抬便匆匆领着侍婢跑出了厢房,竟连心心念念的桃花粉都落在了桌案上。
窦伏苓见此情状,无奈地伸手收拾桌案上的烂摊子。用帕子抱起桃花粉,正欲再拿起案上的铜镜时,面前忽然落下个黑影。她怔了怔。
卫谚在方才赵沨的位置落了座。赵沨不过十四五六的年纪,又是个小女子,身量自然不能同卫谚相比。眼下卫谚面向着她挤在案前,她微微抬手,便堪堪要碰到她的胸膛。
红栒识趣地退了出去,捎带着将房门阖起。
窦伏苓遂放弃了卫谚身前的铜镜,捧着手中的妆粉便要脱离这微妙的处境,哪想还未起身,却因被卫谚压着的衣裙而一个踉跄倒向身侧的桌案。
“砰!”一声闷响。
却是卫谚突然伸手垫在她的腰下,令她避开了尖锐的案角。窦伏苓稳住身形,回过头来,却骤然撞见卫谚近在咫尺的面庞。
心头狠狠跳了跳。方才的距离,她都觉得太过微妙,眼下,却更近了……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光洁的额上,她抬眸向上望去,却就这般跌入卫谚如墨染般漆黑幽深的双眸里。
“啪!”原本安稳支于案上的铜镜因窦伏苓的一撞划至桌沿边沿,摇摇欲坠。坚持了甚久,终于在这个时候落地。
窦伏苓骤然回过神来,想坐直身子好令卫谚收回垫在她腰下的手,却因身上近在咫尺的卫谚而被挡住了去路……进退维谷,她垂下眼帘:“多谢。”
卫谚毫无反应。
窦伏苓的双腿扔跪坐着,上身却像侧后倾斜,腰下垫在卫谚的手,实则这个姿势,她亦不好受。卫谚一动不动,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脑中蒙了半晌,才幽幽道“……没想到赵沨却是个冒失的小姑娘,说好要将这罐桃花粉送予她的,竟就落下了。她方才的模样,却像是见过你——”
“——阿伏没有心上人?”卫谚突然开口,敛下眸子,沉沉望向窦伏苓。
比年吹着眸子,她都能感受到那炽热的视线。窦伏苓别过脸避开卫谚的眼神,双眸飘忽未定,终是幽幽落在窗下的那一丛桃枝上,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卫谚压于窦伏苓腰下的右手突然施力,倏地抬起将她揽入怀中。
腰背悬空,窦伏苓心底划过一声惊呼,却在转瞬,发觉卫谚已扶着她离开桌案坐直了。他的手亦从她腰间移开。
原他是能摆脱方才那暧昧困境的。
窦伏苓只觉又被他戏弄,思及方才赵沨的话也被他听去大半,便抬起双眸,直视着卫谚:“原你当初要娶的,是我的嫡姐?”
卫谚用手捏了捏眉心,无奈道:“阿伏,长安甲第是如何的地方,你自然晓得……睢阳侯府后院空置,招惹的可不止阴夫人。”
他欲言又止,窦伏苓却听岔了意思。
他不喜旁人阿谀奉承,但他是先帝亲封的睢阳侯,又是一朝之相,乞求以姻亲攀附之人何其多。而睢阳侯夫人的身份,定然也当是甲第间数一数二的贵女。三公之中,栾芈独女早已入主长乐,唯有窦章,膝下仍有两个女儿。
阴修宜的后院手段,她初来时便在芳蕤身上见识了。窦伏妤瞧着虽寡淡无害,却到底是阴修宜血脉相连的骨血。若真将窦伏妤放入相府后院,只怕卫谚就当分出十之一二的心思堤防着。而彼时痴傻的窦伏苓,却不必他耗费任何的心力。
天子年幼临朝,窦伏苓知晓卫谚肩上扛着先帝遗命,恐再无多的心思分给儿女情长媒妁姻亲,选从前的窦伏苓自然是最好的下策。可他就这样为了自己将一个女子的年华蹉跎在相府后院……哪怕这女子不是她,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思及此,窦伏苓蜷起双膝,幽幽道:“从前我还道你我二人不过家族姻亲,眼下所见,我却不过是你令甲第贵女心死的棋子罢了。大抵你亦未想到,惊蛰夜里我便变了个人似的,也变得像旁的贵女那样,给你惹出诸多麻烦。眼下我长姐仍等着你,她身后还有一整个南阳阴氏,你是否后悔未娶她?”
卫谚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可寻常的辩口利辞对着窦伏苓,却不知何故统统失了效用。正欲开口解释,不想适逢此时,城阳侯派了从人向二人传膳。
作者有话要说:小岸:别怪窦伏苓作,如果没开始把老丞相放在心上,她作得起来么?(手动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