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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灯火(1 / 2)

“发生了何事?”

芣苢匆匆赶往院中的时候,卫谚正与窦伏婴坐在庭中煮茶。白日里的交谈因萧音的不请自来而不了了之,两人无法,只得用过午膳后再叙。卫谚寻思着多留些时间让窦伏苓与母亲独处,窦伏婴却想趁机躲过父亲与其同僚的指点说教。

他冠礼早过,早已算不得少年郎;早年随先帝北征的那些长安儿郎们,卫谚早早封侯拜相,其余的或封了食邑庇荫家族,再不济的也进了职。大抵只有他,回到长安,撂下一身的尘土黄沙,又在长乐宫门当回了守卫。不仅窦章,连御史府内其他叫得上名号的官员们都觉着他蠢透了。

“有一事我疑惑许久了,大长公主与陈庚和离已久,年前却突然为他戴孝,这是为何?可也是你的主意?”

“我再只手遮天,也管不了长乐宫的那些事。”卫谚替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续道,“皆是长乐宫的意思,至于是殿下歪打正着除了陈氏,还是后头另有别的考量,那便不得而知了。”

窦伏婴性子到底比卫谚浮了些,拿起身前的杯盏往嘴里灌,喝茶喝得极是豪迈,而后不出意外地烫到了舌头。正晾着舌头,叫初春料峭的寒风一吹,舌头仍疼着,脑袋却清醒了不少,转瞬便想通了卫谚的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栾太后的主意?”

卫谚将手指压到自己唇上,朝着窦伏婴无奈摇头。

窦伏婴自知失言,遂安心晾起了舌头,不再言语。哪想卫谚却突然沉声感慨:“若真是太后之意……那我这么些年可真是……”

若是太后之意,是否有可能她亦将陈氏视作威胁陛下帝位的逆臣贼子,需斩草而除之?陛下临朝的这些年,因年岁小,大多时候仍由栾太后垂帘。可这栾太后与他,却似有些不对付,十回里约莫有八/九回总与他相左。这些年他亦在思量,究竟是何处算漏了,竟让栾太后视他如豺狼?

可思量了数年,饶是他在官场混迹许久,终是不通内里的关节,亦看不透太后的意思。

窦伏婴突然蹙了眉,一手抚着下颌,沉思道:“可这说不通啊。殿下的性子,无论是否出自本心,皆不可能甘心替那龟孙戴孝。”

卫谚悠悠喝了口茶:“当年是陈庚自个儿闹出了风流事,眼下殿下却重情重义地替他戴孝,岂不更能恶心陈氏?

窦伏苓:“……”殿下好可怕。

“便是这一番作为,才能教天下人体味出天家的重义与陈氏的凉薄。”

正说着,卫谚却见一人匆匆往院中跑来,正是芣苢。卫谚知芣苢是桑敷的侍婢,只道桑敷院中徒生变故,忧心于窦伏苓,便起身急问:“发生了何事?”

“殿下……殿下在女君院中……唤大公子过去。”芣苢不想在此处遇上了卫谚,见窦伏婴并无插话的意思,言谈间便带上了几分迟疑。

闻言,卫谚高深莫测地瞟了眼仍安稳坐在石凳上的窦伏婴。

窦伏婴:“……”

“还有小女君……她又饮酒了,连女君都拦不下……”

卫谚眉头一跳:“……”

一个不知深浅的窦伏苓,再加上一个跳脱不羁的大长公主萧音,两人不必想,都晓得那院中乱成了什么模样。桑氏那般绵软的性子,怎可能拦得下。

午膳时候萧音留在了桑敷的小院中,桑敷受宠若惊,竟要亲自下厨,好歹被她劝住了,最后还是由灵椐领着两个丫头进了庖厨。因是宫里的贵人,一切都要重新备起来,午膳自然晚了,萧音却浑不在意,借着酒劲,与窦伏苓交谈得颇为尽兴。

窦伏苓不胜酒力,略微尝了几口果酒,便头晕胸闷,只是脑袋里仍留了一丝清明,想到从前醉酒从不曾有这等可怕的感受,便欢天喜地地觉着自己这匹死马算是抱着了,不等桑敷嘱咐,便自个儿开开心心地回到小姑娘从前的屋子躺下了,只等一睁眼便回到自己二十一世纪的小窝。

萧音本就比窦伏苓年长些,知分寸,亦有酒量。只是却不知为何,望着院中的老桑,一口一口地给自己喂酒。桑敷不敢劝诫大长公主,只得无奈地同灵椐对望一眼,正头疼时,萧音却忽然说了个名字。

桑敷唬了一跳,这才命芣苢来请窦伏婴。

见窦伏婴果真来了,坐在秋千上的萧音唇角绽出个笑:“小将军呀,说好的要护我周全,那便送我回宫吧。”

跟在窦伏婴身后的卫谚额角跳了跳,决定不去理会院中的两人,兀自进了窦伏苓出嫁前的屋子,将她抱了出来,朝守在屋外的桑敷颔首:“阿伏醉了,我先带她回府。外舅那处,还望您通传了。”

桑敷看着眼前的两个,再看着院中的两个,有心想让窦伏苓留在院中,却在对上卫谚双眸的时候,无奈将话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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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伏苓的酒劲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未到睢阳侯府,人便醒了。

彼时她正枕在卫谚腿上,睁眼,入目便是车内昏暗的光与卫谚那张清隽的眉眼。她怔了怔,复又揉揉眼睛。

春寒料峭,连带着白日也短些,马车仍在长安街头辘辘前行,外头的天光已渐趋黯淡。借着透入马车的微弱夕阳,窦伏苓仰面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你……我……这儿……”

卫谚闻声低头,放下手中书卷,捏了捏泛酸的眉心,一手轻轻拂过窦伏苓的额头:“我们在马车上,就快到了。”

窦伏苓的脑袋向一侧歪去,躲开了他的手,身子随着马车一晃一晃,心思也跟着飘飘浮浮,不知归处。静默片刻,她的眼角突然沁出颗泪:“为什么……”

声音糯糯,卫谚听不真切,便微俯下身:“嗯?”

窦伏苓抬手捂着脸,有清亮的水渍从指缝中溢出,没入额角的鬓发。卫谚愣了愣,伸手替她拂去了额便的泪痕。

半晌,窦伏苓才从指缝中闷出句断续压抑的话:“为什么……还在这儿……”

卫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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