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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障目(1 / 2)

大长公主……跟着桑敷走去阴夫人处的时候,窦伏苓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七大姑八大姨。既是大长公主,那便是天子的姑姑了。

可正当她以为自己会见着个满头银丝的清贵小老太时,抬眸却撞见了携着手同阴夫人说话的妙龄女子。

她只瞧到了一张姣好的侧颜,眉是远山含黛,眼是顾盼生波,嘴是巧笑倩兮,加之一身明媚的缃色三重衣与坠在髻间的孔雀银步摇,这女子从头至尾,竟没有哪一处是不灵动的。

……大长公主,竟如此年轻?

看着一屋子对着年轻女子颔首行礼的命妇,窦伏苓才恍然有些信了。先帝残虐无道,指不定那先先帝还荒淫无度呢,在旧时的世界里多的是摇篮里的爷爷。脑补天子对着比自个儿年纪还小的娇俏姑娘唤姑姑的情形,窦伏苓不禁莞尔一笑。

她本随桑敷掩在众人身后,只屈膝行礼的动作比身侧的桑敷等人慢了些许,眼下又在一派肃穆中俏皮地勾起了唇角,委实不难让人注目。

安阳大长公主随口道了句“起吧”,便目不转睛地朝窦伏苓行来。到底是宫里养出来的,这女子模样虽年轻,周身气场亦轻快,可行止间流露的贵气,却是连阴夫人那样的妇人都比不过的。

想起从前蹭在卓尔读过的书,窦伏苓暗自感慨,大抵只有千人捧万人疼与打小便不同常人的吃穿用度,才能真正养出这么个不同凡响的贵人来。

直到安阳大长公主行至眼前,窦伏苓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笑过了。唯恐大长公主恼怒于自己的失礼,她忙不迭敛眉垂首。正暗自思量着应对的法子,哪想安阳大长公主却凑过脸来瞧她:“你便是卫三新娶的小媳妇儿,窦小将军的幺妹?”

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朝她弯了眼笑,窦伏苓愣了:“咦?”

“不必紧张,我常住在宫里,不大出来走动。卫三娶妻的时候,我仍戴着孝,故而也不便诏你。眼下御史大人寿诞,我便想趁着时机来瞧瞧你。”安阳大长公主拉起窦伏苓的手,邀她在身边坐下,“我记得你还有个阿弟,圆滚滚的一团,亦极是可爱。当年到贵府走动的时候,我时常拿宫里的玩意儿寻你二人玩耍……不过彼时你尚年幼,估摸也不记得了。”

窦伏苓:“……”此情此境,她是不是该谢过大长公主的抬爱?

倒是坐在一侧的阴夫人,听到大长公主提及窦伏妟,面上的神色一瞬一瞬地变,最后化出个得体的笑来:“二郎八岁了,阖该是用功的年纪,眼下正在自个儿院里用功呢。”

窦伏苓估量着阴夫人当是想在大长公主面前为幼子博个好印象,哪知大长公主闻言,却是摇头朝她莞尔:“孩子年幼,切不可压抑了天性。先夫从前便也是醉心黄老孔孟之道,焚膏继晷地研读经典,哪想将自己琢磨成了个掉书袋。不过有些时候,本宫竟觉得这掉书袋逗上一逗也甚是可爱,只是……唉,在御史大人的寿诞提他做什么,夫人勿怪。”

阴夫人:“……”

在座的女眷大多知晓大长公主前些年与陈氏的纠葛,只她到底是天家人,饶是那些长舌妇人,也只敢暗自压在心底,不敢多言。却不想在御史大夫寿宴的当口儿,这些陈年旧事被安阳大长公主自个儿提了出来,故而个个面上的情态皆精彩纷呈。连窦伏苓亦被大长公主的这出神来之笔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又是个什么套路?这大长公主看来如此年轻活泼,竟已成了孀居的新寡了?

正当窦伏苓暗自在心底感慨命运跌宕时,有仆妇从屋外匆匆跑入,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大长公主身边着了茶色深衣袍的侍女,那侍女浏览后,即刻覆在大长公主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大长公主面色微变,遂又立即敛眸,朝众人笑道:“宫中出了些事,左右已将皇侄的礼带到,好听话也传了,那本宫便不奉陪了。”

安阳大长公主今日出宫只带了一位驭者与两位侍婢,驭者大抵未料到大长公主这个时候便要回宫,忙不迭收起手中的酒壶,掩耳盗铃地藏向身后。大长公主见了,只笑着摇头,贴身侍婢卷耳的搀扶下入了马车。另一位年长些的仆妇,则随车步行于车下。待马车摇摇晃晃地行入一侧阴影下时,一道茶色身影人鬼不知地从车后轻巧跃下,在仆妇的掩护下,甫一沾地便隐入道旁的树丛中。

马车却丝毫未受影响,连车首处挂着的那两枚写了“安阳”二字的灯笼都如若无事发生,兀自循着先前的幅度轻轻晃着。可就在马车行出巷口未多久,刚拐了个弯儿的当口儿,不知从何处静“嗖”地冒出了支冷箭,直直透过马车前的门帘儿,钉入车内,发出一声闷响。正当这时,从巷道一侧的屋檐上现出个人高马大的黑影,拔刀便向车旁的仆妇劈去。

“咣——”刀柄相交的声音骤然响起,却见方才还醉了酒似的胡乱驾车的驭者不知从何处拔出长剑,跃至仆妇身前,将黑影挡了回去。那黑影显然没料到这驭者竟是个中高手,正想全身而退,四周重檐交错的阴影处却忽然出现三道身影,皆着了劲装短打,招招凌厉,不出两个回合,便将黑影制在了地上。

车内人闻声,伸出葱管似的手,轻轻挑开车帷,微微露出缃色的衣裙,探出个头来,却是着了大长公主三重衣的卷耳。卷耳跃下马车,望着被拘在地的黑影,啐道:“呸,还真以为殿下微服便不带侍卫了么。”说着,便伸手挑开了大汉蒙在面上的黑布,却见大汉双唇发紫,竟是见行踪暴露,咬碎了口中的剧毒,自尽了。

卷耳的双眸骤然紧缩,想着要伸手扼住大汉的咽喉,却已是来不及,只见那大汉双眼向上翻,口吐白沫,向一边栽去。见此情状,卷耳嫌弃地拍拍手,朝周遭的侍卫道:“将这晦气的东西埋了,莫要留下痕迹。”

那三人正要领命将大汉拖走,卷耳突然又道:“等等,先留下,验验他嘴里的毒再丢不迟。还有,车里的那支箭亦猝了毒,也拿去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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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伏苓跟着桑敷留在屋子里头听女眷们说了会儿坊间秘辛,正觉无趣,上首的阴夫人似发觉了桑敷面色不佳,便让回了。

正中窦伏苓下怀。

没想到刚回院中,就见本应离去的大长公主竟换了身衣裳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笑眯眯地看着院门口的一行人。芣苢尴尴尬尬地在她身后戳着,糯糯道:“殿下在此一刻钟了。”

桑敷吓得不轻,忙拉着窦伏苓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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