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别国杀手是如何培养出来的，但在陈国，每一个杀手在接到任务以后，任务的成败便关系到家人的性命......但凡只要做出有可能叛国的举动，父母兄弟便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我在卫国生活了近二十年，比我在陈国生活的日子多出了五成，渊王和苏植对我的照顾我也都看在眼里，这些年我也曾想过报恩，尽我所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可是到头来任务一旦下达，还是得由我亲自结束苏植的性命......”

“你说杀手铁石心肠也好，冷血无情也罢，可若换做是你，你会下手吗？家人的性命和恩人的性命，换你你会怎么选？”

岑鬼微微蹙眉，握灭了指尖的青焰，“大爷我最讨厌这样的抉择......”

三刀却苦笑一声，“但是却不得不去做。”

陈国送来的暗杀名单上共有十人，三刀将苏植的名号提到了第一个刺杀的位置，为的便是不想让他看到朝中重臣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亲眼目睹卫国的衰落。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对苏植最大的报恩了。

但是无论怎么解释，都显得冠冕堂皇。他亲手断送了苏植的一生，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岑鬼打量了一番三刀面上的神情，总觉后者流露出的纠结与懊悔不似假装，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转头用目光征求了一番月鬼的意见。

月鬼察觉到岑鬼的视线以后，顷刻间便领悟了后者的目的，开口问三刀，“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

三刀握紧了双拳，沉着面色，低声答道，“三刀的选择，不会改变。”

“哼。”月鬼冷笑一声，起身走到三刀面前，同后者对视，“若是面对苏植，你还敢这么说吗？”话音刚落，身后羽翼大张，寝殿外的天空高悬起一轮血月，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而三刀却像是突然望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露出惊恐的神情。

月鬼坐回原位，从衣襟里掏出一枚桃子大福，望着岑鬼好整以暇地说道，“这番话是真是假，对苏植究竟有没有忏悔之意，一试便知。”

下一刻，三刀竟当真对着虚空处唤了一声，“苏植？”

月鬼微微抬眼，将大福送入口中。

“苏植......抱歉......”三刀面上的神情由最初的震惊渐渐化为冷静，饶是紧握双拳的两手仍在颤抖，语调却还能始终保持着平稳，可以看出他确是一个素养很好的杀手，“你想杀我也是应当的......嗯，我不会躲......无妨，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月鬼舔了舔指尖，拍掉了手里多余的糖粉。

“补救？真的还会有补救的机会吗？”三刀自嘲似的冷笑出声，语调里蕴藏着的是对自己的不屑，“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真也很想补救......但是我被封印在尸首里的时候，看见你又一次中了那只蜘蛛的埋伏，肩膀也被咬碎了......”

“不，你别给我看......”

三刀连连后退，抬起胳膊遮住视线，“......我本以为你死后就可以解脱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不要再过来了......”

幻象中的苏植似乎正在一步步紧逼着三刀，将三刀一直逼到了寝殿的墙角。

三刀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噗通”一声面朝岑鬼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整个脑袋都贴在了地砖上，“让我赎罪，或者让我魂飞魄散都可以......求你，让苏植走吧......”

“对不起，苏植。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月鬼看得兴致盎然，岑鬼却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面，待到最后一声“对不起”的尾调消散开来，岑鬼终是忍不住吩咐月鬼，“够了，收手吧。”

月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没有提出异议，遵从吩咐将幻术给解了。

随着血月的消失，赤潮缓缓退出寝殿，三刀的目光也随之恢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