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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月中影(1 / 2)

若说神族是六界之中最为看重尊卑位份的存在,那么孤魂野鬼便是与之相对的另一个极端。

数千年的散漫生活使岑鬼早已模糊了为人时的一些界限,比如,君臣有别。

人族的尊卑观念并不比神族来得淡薄,纵使卫渊从很久以前开始便不是一个很有架子的君主,但是如果由其亲口说出邀请臣子去寝宫同住一类的话语,在旁人听来,还是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暧昧意味。

岑鬼眼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仍是一脸期待地等候着尉迟玹的回答,期待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讨好和等候褒奖的意味。

尉迟玹自然是不可能褒奖的。出于身为人臣的警惕与自觉,他下意识地游移着目光,将围在自己与岑鬼附近的所有人的眼神与情态统统收入眼底。

七成在震惊,两成在揣测,还有一成的不怀好意。

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尉迟玹未作多想,将目光重新停回了岑鬼脸上。

根据自己这段时日来对岑鬼此人的了解,他之所以会挑眼下境地说出这么一席话,应当只是出于好心......

或许还有几分独属于仰慕者的示好吧?

不过岑鬼虽是好心,旁听之人却指不定会在脑海中添油加醋地编排一幕大戏。毕竟放眼整个十四国,能够在君王寝宫过夜的也只有得了宠幸的妃子。如果眼下自己点头应答了岑鬼的邀请,便坐实了沦为男宠的流言蜚语。

“我......”刚想开口拒绝,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先前在御书房里看到的那些来自其它十三国的夺人文书。

文书乍看之下似乎无比的诚挚客套,每一句措辞都仿佛将卫国摆放在了与其它大国对等的位置上加以尊重。可一旦认真细品,便会发现字里行间实则锋芒暗藏,无处不透露着近乎于“生杀掠夺”的“威逼利诱”。

尉迟玹有些犹豫了。

不得不承认,或许是因为岑鬼这段时日来的影响,一贯来自诩身似孤鸿、宛若蓬絮的自己,眼下竟已对卫国产生了一些归属之感。

这个结果是在此之前万万没有料到的。

毕竟此前自己之所以会选择留在卫国,也只是因为卫国能够许诺自己与尉迟昙一方安稳,使后者能够安心养病,住得稍稍舒服一些。是利益使然。

可是眼下尉迟昙已经不在了,自己已是孑然一身,照理来说是可以想走便走的。

......可是自己真的想走吗?

不想。

得出这个结论后,淡然如尉迟玹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可随即他便发现,心中那股一直存在着的纠结与酸楚感也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释怀与欣慰。就好像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着自己做出这个回答。

到底是为什么......

尉迟玹想不明白。

可纵然再如何疑惑,淡然如他也并未将心中的迷惘表现在脸上,仍是端着一副无比平静的面容,用风轻云淡的口气回答了岑鬼的邀请,“尉迟领命。”

此话一出,周遭的宫女与侍卫便又有话可聊了。尉迟玹不经意间抬眼看去,恰撞见一名宫女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宫女发现尉迟玹在看自己,连忙收回右手,移开视线,佯装在同身边人闲谈御书房走水一事。

尉迟玹竟是觉得有一丝可笑,是以低声说道,“风言风语出自小人之口,三分捏造七分恶意,如若一一当真,倒败坏了自己的兴致。想来十四国公子之首沦为男宠一事,岑鬼殿下也知晓不过笑谈。只要你我二人不将其当真,他人如何议论,皆不过他人之事。”

岑鬼听罢,面上的笑意突然变得尴尬起来,笑容背后掩藏着的是一丝后知后觉的悔意。想来听了尉迟玹的一番话后,岑鬼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言行究竟捅出了多大篓子,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征求尉迟玹的意见,“那寝宫......还要去吗?”

尉迟玹合上双眼,十分淡然地答道,“问心无愧,自然要去。”

岑鬼欲言又止,几番打量着尉迟玹的脸色,到头来也只能懊悔地抓了抓头发,一言不发地在前领路。待走至无人的空旷之地,方才出声同尉迟玹道歉,“那个,大爷我开口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希望你能找个安全些的地方歇息,完全没想到会将你置于那般尴尬的境地。”

尉迟玹缓缓睁开双眼,语气十分淡薄,“我知道。”

见尉迟玹似乎并未生气,岑鬼面上的歉意消散了些,转而开始扯些有的没的来缓和二人间的尴尬气氛,“不过卫渊的寝宫是当真很舒服了,不仅宽敞,卧榻还很软,还有一个整日供应热水的池子。分明同为一邦之王,为何大爷我当初就没有这般好的待遇呢?哎,鬼比人,气死鬼。”

“还有卫渊的手下吧,虽然一个个心里都不如何服卫渊管,但至少明面上是不敢胡来的。不像大爷我麾下的那四十来个鬼王,一天天的不省心......”

岑鬼兀自在前絮叨,尉迟玹便默默在后听着,听了足有一路之久。

每每听到有趣之处,也会抬眼打量一番岑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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