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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邺城之危(1 / 2)

一天前。

雨中空旷的街巷中传来马蹄踏地声,一人斗笠蓑衣,骑马在雨中疾行。

荀忻思绪百转,邺城又称邺县,是魏郡的一个属县。

发生叛乱的地方据邺城不到百里远,骑兵一两天就能到邺城下。黑山贼向来兵众数万,多为步兵,魏郡治所出发顶多三四天行程。

就算击退了城下的敌军,周围的黑山贼再增兵过来也就是几天的事。

而袁绍远在在冀州中部,等他接到求援消息赶回来,最快得在半个月后。

邺城之危不可逆转。

敌众我寡,什么出城突袭,什么焚烧粮草全行不通。

邺城的战略意义是袁绍的大本营,袁绍的家属、冀州文武的家属,大多都在城内,一旦落到黑山贼手中,袁营中人定然投鼠忌器,军心动荡。

抛去这些,荀忻不得不思考自己和荀氏一族的安危,如果邺县城破,黑山黄巾可能会放过士族这些肥羊吗?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将在动乱中毁于一旦。

他能做什么?守城,守不住,逃,往哪里逃?

“来者止步!”州牧府的守卫举起长戟喝令,只见雨中此人翻身下马,向守卫们行礼,斗笠下是一张剑眉明眸,白如羊脂的脸。

“在下乃荀友若从弟,凡请通禀审治中,颍川荀忻求见,事关生死。”

守卫们见他容貌便信了三分,这时拱手,“荀郎稍候。”

片刻后进去禀报的守卫走出来,“审治中有请。”

“元衡所来何事?”审配见荀忻拿在手中的斗笠还在向下滴水,皱着眉起身相迎。

他曾在酒宴上见过这位特立独行的荀郎,诸荀极出色的容貌,令人见之难忘。

“治中容禀……”荀忻长揖,将得到的情报如实说出,仅仅隐去了运粮一节,只说是自家宾客从魏郡返还。

“魏郡兵叛?”审配面有惊色。

他并不怀疑荀元衡诳他,军情如火情,荀忻不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

“我速调守卫加固城防。”审配当机立断,按着佩剑就要走出门,他又想起什么,驻足转头问荀忻,“元衡可有定计?”

你为这件事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想到计策?

“烦请治中相告,城内尚有兵力几何?”年轻人与审配对视。

“不足两千。”审配面色沉沉,“邺城绝难坚守。”

荀忻还没开口,就听审配道,“当务之急,明公家眷、满城衣冠绝不可留在城中。”

既然守不住城,袁绍的家眷和城中的名士文吏都得转移走,以免落入敌手。

荀忻点头,“我意亦如此,治中当遣人护送。”

“元衡,此事我欲托付与君。”审正南肃然向面前的年轻人躬身。

袁公对战公孙瓒,河北谋士都随军左右,原以为邺城在大后方安稳无忧,因此心腹谋臣中只留下他一人督镇在此。

眼下他能信得过的人实在太少,邺城中的衣冠名士多是吟辞弄赋的文人,危难之际不堪重用。

荀元衡年方弱冠,时常有出人意料之举,荀氏却放心让他独掌田产,可见此子必有可取之处,再者说,作为荀衍和荀谌的弟弟,至少他不会叛变投敌。

荀忻连忙托住审配,不让他行礼,“治中。”

“敢不从命。”荀忻振袖相拜。

审配解下自己腰间印绶,“我拨百骑与君,请以此印为信,率众前往百里外斥丘。”

“我固守两日,两日后弃城赴斥丘。”他拍上荀元衡的肩,“望君随机应变。”

见荀忻称诺,审配不再耽搁,当即调兵,将府中兵马分兵两路,劲弩调去守城,轻骑拨给荀忻。

大雨中,邺城内,牛车马车相接如龙,足有百余辆,载着城中所有官吏的家眷,前后有百名玄甲骑士相随,队中夹杂着粮车,车轮在泥水中辗过,一片泥泞。

所有人都神色仓惶,荀谌的妻儿也在车中,两个孩子沉静地跽坐在母亲身侧。

“阿母毋忧,叔父在,定然无事。”八岁的阿雀抱住母亲的手臂,小大人一般安慰母亲。

马车外,荀忻扶着斗笠仰头望天,雨幕中阴沉沉的天空是他们最后的保护伞,他挥手抽鞭,催促队伍加速向着东北而行。

雨势渐停,车队已驶出邺城十几里,官道上泥土被雨水浸软,车轮滚过黏上泥浆,不时就堵塞车轴,要人下车清理。

队伍的行速无奈放慢,看着地上泥泞的黏土混合着被碾烂的草茎,荀忻心中叹气,照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不能平安抵达。

也许是为了印证荀忻的预感,前路竟然传来了隐隐马蹄声,竟有不明军队和他们狭路相逢。

队率抬手止住车队,望向审治中托付的士族郎君,“荀君?”

荀忻按着腰间佩剑,走马上前。

眼见头戴黄巾的骑兵从远处驰来,马蹄声如乱鼓,其后乌泱泱人影,目测有千人以上。

州牧府的队率拔刀出鞘,“荀君,某请冲阵!”

百人对千人,狭路相逢,他们毫无胜算,不如抢占先机,冲锋上前,在死前战个痛快。

已经脱下蓑衣,此时一袭素袍的郎君向他摇摇头,“郑君,冲阵无用,且容我一试。”

他独自越众而出,在马上拱手行礼,“在下请与渠帅一会。”

对面的黑山黄巾军疑惑地看着挡在路中间的士子,继而看向他身后一眼望不尽的车马,目露垂涎。

“尔乃何人?”这支人马的渠帅被簇拥着上前,其人身量不高,长眉短须,虽然头戴黄巾,脸上却没有凶悍之色。

荀忻心中隐约有了计较,“在下有富贵相赠,不知渠帅是否肯听?”

说客的第一步,要先声夺人,引人注目。

“足下言来。”渠帅抬眼打量着说话的士子,暗自猜测这人的身份。

“事涉机密,还请渠帅上前。”他说着解下腰间佩剑抛给队率,郑姓队率眉头紧蹙,接过佩剑,想不明白这位想要做什么。

“在下不通搏斗,手无缚鸡之力,此中无诈,渠帅勿疑。”荀忻平摊空空的两手,示意自己不具备杀伤力。

很多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得营造出相对私密的谈话空间。

大家都不明白他在卖什么关子,人总是有好奇心,渠帅向左右吩咐两句,驱着胯.下战马,马蹄前踏,行到士子面前。

两方人马沉默地在一旁等待,看着两骑对峙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隔着数十米距离,听不清对话,只能观察两人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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