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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捉拿(1 / 2)

递嬗起伏的声息传出,遂止停了?外间刚踏入的一只脚步。这缥缈的声音萦帘而来,兜兜转转灌入耳中,已变得隐约模糊不堪。宋知书却依然能听出来,这是他所熟悉、所沉迷的声息,像五月牡丹的浓香,他曾在那片花海中几经死去、又复生回?来。

他站定?在一片银灰罗幔之下,静听一瞬,听着这似浪花轻盈的喘息,轻轻地拍打着他残破的心,轻而易举就将这颗心拍得支离破碎。回?望门外,风雪不止,纷撒在离枝断叶之巅,它们仿佛碰撞出呜呜咽咽的悲鸣,犹似为谁的死亡哭灵。

圆月朦胧,风寒凛凛,两个上夜的小丫鬟伏跪在地,啜泣无声,身子抖在雪沙之中,不时抬眉窥着面前拔地三尺的锦衣男子。

屋内还幽幽明明传出浓情靡靡的声音,将他的眼光聚出狠色,“今儿之事,不准外传,若有多一个人知道,我先杀了?你们,不信,你们就等着看看你们三爷能不能保住你们的小命。”

言讫,宋知书拔步而去,手一颤,便拨开了?卧房一阙靛青织金帘。身侧一个狭长靠墙的案上,飘着缕缕暗香,似如几?只纤纤鬼手,捧出了这样一幅画卷——透帐上叠影摇晃,她侧起的轮廓可见宝髻松亸,几?丝乱坠的发在摇晃中颠荡不止,似乎微张着两片朱唇,像脱水的鱼。床架在咯吱咯吱响着,伴着越来越快的晃荡,她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肩,仿佛是在哀乞、或是求救。

宋知书的眼猩红一片,步步蹒至床边,就撩开了?那片帐。望见楚含丹在烛光中美艳迤逦的身体上,绽放出殷红的花色,像盛到糜烂的芍药,腐败在湿泥闰土中。以及她的眼,一霎的惊恐,后慌张挪开,扯了被子罩住自己,企图抵挡风暴的来临。

然而宋知书并未提刀拔剑,只伸出空空的一只手,颤颤地将她指住,牙根儿里磨出两个字,“贱、货。”

这两个字几?如顷刻将一个冬的严霜坠下来,砸在楚含丹两只圆润的肩头,挤出了她一抹笑意。笑眼中铺陈出说不清的一些?什么,与睫畔的泪花儿一齐闪烁在烛火之下。但泪光未曾落下,积成了?雪花,就将这两只眼循着他的指端望上去,与他挑衅地对视着。

床沿下,脚边,跪着宋知远发颤的身躯。他以为他长大了?,却又轻易被这位兄长的威势打入永被压迫的幼年。本能的惧怕使他抬不起头,一霎便哭出满脸的泪渍,“二哥、二哥!是我错了?!求你宽恕我一次!我真的、我真的知错了?,就求你看在咱们兄弟的份儿上,饶过我一回?,我以后再不敢了!”

宋知书纹丝未动,伴着他的哀求,叫来帘外两个小厮,将未着寸缕的楚含丹胡乱罩上件衣裳押了出去。他一只黑靴踏出半步,旋即扭回脸来,将宋知远指一指,一片天水碧的衣摆掠他而去。

夜,严寒难捱,旋霜无间,不时便兜起满肩满头的白,尤胜一夜白发,掩盖故园群花。

玉蕊琼飞下,宋知书恍而觉得自己老了?,在他年轻的身体里?,活活老死了一颗心,胸腔里?止了跳动,只有一片灰烬被风刮至四面八方。

他望着床畔衣襟尚且还凌乱的楚含丹,就这样用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盯着她,一个毕生之耻。

夜合滚着泪,跪在地上掣着他一片衣摆凄凄哀求,“姑爷、姑爷,您消消气,小姐她也是一时糊涂,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他的眼未曾斜过一分?,唇似刀锋扬起,“滚。”

同时响起的还有楚含丹被冰雪冻得低哑的声音,“夜合,别求他,要杀就要杀,要剐就剐,通奸之罪,我认。”

室内的寂静被夜合的哭腔淹没,她就要朝楚含丹扑过去,却被宋知书及时一掣,朝门外扔出去,“我叫你滚!”

尔后“咣当”两声,门就被死死扣紧。他旋回?身,自一片摇曳的火烛中步步捱近,抖下了?满身心的碎屑,将一眶的泪锁在牙关,字字逼紧,“你就是个婊/子?!”

“哼,”楚含丹鼻稍一动,笑了?出来,“这话儿你早就说过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墙案上搁着一只粗腰梅瓶,冰裂纹使它呈现出随时即要崩裂的势态,里?头并蒂两朵二乔,凋零下几?片粉瓣,散着淡淡幽香,蕴一段虽死犹生的心事。

良久的沉默中,他们听见彼此的呼吸,是参差不齐的韵律。楚含丹由床沿上撑起来,一厢笑,一厢行,到了案边,指尖拈起一片枯萎的花瓣,望着它发皱的纹路。

一霎又一笑,并不再看他,“比你想的还要久。”她指尖闲拈着花儿,将下巴微微扬起,不知哪里灌来的风刮起她一片肉桂色的纱裙,像山崖上不惧生死的野花,“你绝对想不到,你做这绝世王八做了?多久。”

话音甫落,他的巴掌便高高甩下来,扇动了风烛,亦将她眼中攒着的一滴泪扇了?下来,“你真是个婊/子?,我就没说错儿。眼见我大哥不理你这茬了,便又去勾引老三,”他攥起她的斜襟,笑起来,虎牙尖似匕首,恶狠狠地凑近,“他怎么样?啊?能满足你吗?你是不是在他身下都快醉生梦死醒不过来了?啊?是吗?!贱/货!”

“是!”楚含丹不避不退,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他就是比你强!我们不仅在床上,还在椅上、在书案上、在屋子?里?每个角落。我们也不仅做那事儿,我们一齐赏月、一齐听风、一齐望星,在你不知道的每个夜里?我们让你做了?千古第一大王八!”

言着,瞪开了?眼,又有一滴泪晕开了?她的笑颜,“若是能载入史册,那么,你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妻弟通/奸,就在你眼皮底下,传出去,只怕千万人都忍不住笑话儿你,你就是乡野谈资、朝堂笑话儿!”

“你!”

宋知书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挥出臂将梅瓶扫到地上,绽放出汹涌愤怒,“我要杀了?你!”

“随你好了,要杀要剐我都不怕。”她抖着肩笑了?,吭哧吭哧地震天动地,眼泪一颗接一颗亮堂堂地滑过颊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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