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璟王说出卫帅曹的典故,已经带有恐吓之意。而玉杉却连害怕都来不及,只能大着胆子,起身同冯安去取琴。
凤嗉琴,琴体黑红相间,仿若大片的牡丹花,坠落在泥土之中,琴面上有梅花断纹,令人一看,便是有年代的古物。
玉杉不是那没见过好琴的。可是见到这样一张,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
玉杉手伸到一半,又自觉这半日折腾,手上已是汗污,并不干净,实不忍心唐突了这张绝世好琴,讪笑一声,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手,方肯碰琴。
随手一个滚拂,松透悠远,金声而玉应。
玉杉由衷赞道:“果然好琴。”
冯安道:“公子喜欢便好。”
玉杉笑道:“喜欢,自然是喜欢的。琴囊呢,我总不能就这样抱着回去。”
冯安道:“我去拿。”说罢,便出了屋。
出去了冯安并没有到别处去,而是到了璟王就寝之处。
璟王见冯安回来,问道:“怎么样?”
冯安道:“梁公子极爱此琴。”
璟王道:“他喜欢便好。”
冯安又道:“梁公子找我要琴囊,现在该怎么办?”
璟王道:“你放在哪里了,给他便是。”
冯安道:“那您答应侯爷的事?”
璟王道:“回再说吧,本王自有打算。那屋里头是个耳朵长的,真叫他听到,倒麻烦了。”
冯安道:“是。”
一时玉杉等得急了,恨不得拿自己的披风包了琴,抬腿就走了。
待玉杉抖落开披风,冯安方回来。
玉杉见他空手回来,满是疑问。
只听冯安道:“瞧小人这脑子,琴囊就在那边柜子里呢。这就给公子去拿。”
玉杉包好了琴,对冯安道:“替我多谢殿下吧,等我回来,再向殿下面谢。军中事急,我不多耽搁了。”
小追风已经又食了一遍夜草。玉杉来不及同任何人打招呼,便出了昭阳城。
许久不曾碰琴,手中抱着这样一张绝世好琴,玉杉也是心痒难耐,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抚弹一翻。可是,她来不及,她必须连夜赶回军中。
却说玉杉走后,璟王却再也睡不下。
原来大军自昭阳城开拔前一夜,主帅梁文箴曾经找过璟王。
不为别的,只求璟王若有一日,见到少帅梁玉吉回到昭阳城,一定要设法留下。
冯安见璟王枯坐床头,道:“您要是懊悔了,我现在骑快马去追,还来得及。”
璟王道:“不用了,他那个性子,你追上了,也劝不回的。”
冯安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璟王有些焦躁地道:“试什么?他们父子间的事,咱们趟什么浑水?梁文箴一把年纪,管不了自己儿子,难道要本王替他操心么?他要真那么在意自己儿子的命,当初就不该带来,既然带来了,就该留在昭阳城。既然带到军前,就是死生由命。他好意思腆着一把老脸,跟我求个恩典,同我说,有一日,他命他儿子回来,叫我一定设法留下。那时,咱们谁也没想他那儿子在军前还真有用处,我也乐得卖他个人情,也就答应了。到如今,这梁玉吉分明是个要紧的人物,留在后方,不上战场算是怎么一回事,倘若他们前方还有几个能乱得了南疆的蛇虫鼠蚁,我也不说别的,实则现在又没有,还叫梁玉吉回来,又算什么事?既然梁玉吉自己也一心回去,本王又不是没劝过,没留过,本王足对得起他梁文箴的。”
冯安端过一盏茶来,道:“殿下别恼,都是小人的不是,惹您说了这些话。润润嗓子再说。”
璟王的一枪火,又朝冯安发来:“再说什么,本来就是你的不是。你要有心拖延,进来前就该拦住他,我还就不信了,他还真敢闯进来不成?你又不拦着他,又指着我拦着他,算什么,我要你这奴才何用?”
冯安垂首道:“梁公子的脾气,小人哪里拦得住呢?除了您和侯爷,还有谁能镇得住呢。小人若真拦了,吵嚷起来,不是更不像?”
璟王继续道:“你便是拦不住他,也不算什么,原也没指望你能拦得住他。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不该再来怄我。叫本王心烦。”
冯安道:“殿下的起床气是消不了了。”
璟王一通话急急地说了出来,心里的不忿,宣泄了大半,吩咐道:“休要再拿本王取笑。你去找汪轩直,命他带领五千人持援,昭阳城只留下冯云宣守着就是了。”
冯安道:“殿下您别嗔着小人多嘴,主帅没有调令,您是监军,不应替主帅下令的。”
璟王白了一眼冯安,道:“你在教我做事?”
冯安道:“不敢。”
璟王道:“还不快去?”
冯安道:“殿下恕小人再多嘴一回,您是监军,您若亲自下令安排,那主帅该怎么办?主帅的颜面一折,后面的仗,又该怎么样打?”
璟王道:“那是他梁文箴的事。”
冯安陪笑道:“殿下别怄这口气了。梁侯爷不是那不通世务的,明日一战,若是不成,他定然会命人求援。他可不是那为了一口气,拿上万兵将性命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