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直不吃,裴怀干脆拿来桌子上的筷子,在筷子尖上沾了点肉沫,递到她嘴边:“就吃一点好不好?吃饱了带你出去玩。”
盛越没动,而是拱起鼻子把筷子往旁边推了推。
早上吃的还撑在肚子里呢。
不等裴怀再说话,破得经不起风吹的门就被撞开了。
走进来的是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胡子和草茬子没什么分别,胡乱倒插在下巴上,浓重的酒臭味儿被风带着飘了进来,没过多久就熏满了整个房间。
男人步子踉跄,手里还攥着一个白酒瓶子。
盛越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直往盒子里缩。
记得她妈和她说过,白天都能把自己灌得没个人样的男人,要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要么不把命当回事儿。
很明显,眼前这人二者均沾了。
“他妈的,裴怀!滚哪儿去了?”男人一进门,就晃着步子满房间找裴怀。
盛越亲眼看见,裴怀先是身子一抖,蜷缩得更厉害,等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猫眼了,才一怔,然后舒展开身子,站起来一步挡在她面前。
不大的声音在这房间里格外明显:“爸……怎么了?”
盛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醉醺醺的男人也刚巧把浑浊的眼珠子转过来。
这就是裴怀的爸了——裴焕——除了脾气火暴,其他的没什么地方能跟这名儿沾上半点关系的。
可以说,比裴怀更像反派。
原书里,裴怀的母亲离世早,裴焕一贯是个不知进取的,自她去世后就过得浑浑噩噩,靠着救济金度日。
对待裴怀,裴焕也鲜少担起父亲的责任,连读书都只供到初中毕业,刚上高一就没让他读书了。
平时更是活在自己的酒缸子里,多半在救济金也花光的情况下才会想起这个刚成年的儿子。
裴焕打了个酒嗝,越过裴怀看见了缩在他身后的盛越,顿时拧起了眉毛。
他不耐地甩了甩酒瓶子:“跟你说了多少遍让你把这只……这只臭猫扔掉!看……看着就晦气,老……老子挣来的钱就是给你养……养这些杂碎的?”
这不是盛越第一次碰见他,被叫了好几天“臭猫”的她只能憋住那股子气,忍着不亮出爪子给他来两下。
“挣来的钱?”裴怀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胆子像是大了些,同时身子一偏,完全挡住了背后的小橘猫,“爸,您挣来的钱在哪儿呢?”
“他……他妈的管起老子来了!”裴焕把空瓶子敲在门板上,砰砰直响,“你这个月……这个月的钱呢?”
裴怀高一没过就辍学了,最开始由于年纪小,被裴焕送进一家苍蝇馆子做些杂活儿。
裴焕跟馆子老板口头约定了一年的工作时间,加上提前拿了裴怀三个月的工资。没办法,他只能做完。
前年夏天,裴怀就从苍蝇馆子里偷偷溜了,但裴焕一直还不知道。
裴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视线:“没,没了。”捏在腿边的手也攥紧了些。
“又……又他妈没了!”裴焕往地上淬了口唾沫,“要你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刚说完,一股酒劲儿就直往头顶冲,晃得他眼睛直打转。
他晃了晃身子,扶住脑袋,随口低声骂了一句,才晃晃悠悠往外走去。
走时还不忘瞪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盛越:“迟早把你这赔钱玩意儿给剁了!”
盛越心一抖。
这句话说出来倒是利索。
门被猛然摔上,盛越看见挡在身前的裴怀忽地放松下来,再一瞧,那露在单薄棉衣外的修长脖颈已经沁出汗来,湿濡了白色的内衫。
他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勉强提起来的宽慰的笑。
“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裴怀蹲下了身,像是在跟人对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别怕,别怕……”边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边伸过手,想摸摸她的脑袋。
盛越仰着头看他。
还叫她不怕……
说不怕,好歹等你眼眶的那圈儿红收收再说。
盛越忽地一梗脖子,往那掌心里撞了下,然后僵着头蹭了蹭。
那掌心里就跟团了团火似的,她只碰了两下,就飞速垂下了头,再没看他。
抬至半空的手一顿,裴怀愣愣地看着纸盒里缩成一团的小橘猫。
刚才是……撒娇?
掌心里的触感还在,一时间,神情间的愣怔不自觉地化成了清清润润的笑,他压低身子,又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