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能从我的厨房出去吗?”
被少年用嫌弃的语气驱赶的魔术师慢慢将头从微波炉里拿了出来,她严肃地指着面前的机器说:“是它先动手的。”
“不,如果不是你把鸡蛋放进去,我们也不会报废这个月第二台微波炉。”
缺失常识的青年女性显然没有认错的态度,她像是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时不时对平民的生活指指点点那样说道:“普通人的日常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讲究?机器设定怎么这么复杂?给人添麻烦的科学真的有必要存在?”
虽然嘴上这么说,卫宫佐千代还是乐此不疲继续折腾面前的现代家电。
“这没什么大不了,都是常识啊,我的姐姐,”卫宫士郎已经免疫她的杠言杠语,麻着脸收拾变得菠萝菠萝哒的厨房:“不爱请别伤害,出去吧,你不适合这里。”
“你说的对,”她试探性地又往厨房内钻了点:“但我拒绝。”
电波系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不过是不会读空气而已。
士郎对此无言以对,深深地叹了口气,决定搞不定她就放置play。
之后不管卫宫佐千代如何碍事,他全当空气一样处理这个人形灾害。
卫宫佐千代大发慈悲地用魔术修好微波炉后,就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盯着卫宫士郎看,时不时添个乱。得不到回应也没有关系,小猫猫能自己玩得很开心,毕竟她光看饲主做家务就能看上一天。
原来这就是没有魔术的生活,多新鲜啊,是卫宫佐千代20多年的人生里完全未设想过的船新体验!
她好快乐。
去他-妈的爱因兹贝仑,去他-妈的时钟塔,早就不该跟他们干了——完全沉迷于被人投喂有人收拾烂摊子的生活里。卫宫佐千代此刻多渴望找一把人生重来枪,马上投胎下辈子做个积极向上的废宅咸鱼。
生活就是这样,能从不经意间挖掘出小趣味,卫宫士郎将碗筷交给美游,中途随便阻止了佐千代把一罐桃子果酱撒进咖喱里的窒息操作。他都不知道第多少次生出无力感了。
她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那个最初将少年从焦土废墟里拯救出来的姐姐,是卫宫士郎心目中的超人。
那么之后再遇,被卫宫切嗣托孤一样委以重任后便成天挎着个批脸、杀气腾腾的卫宫佐千代,就活像个阴间来的索命鬼。
同一个屋檐下,士郎和美游的存在感在卫宫佐千代眼里连空气都不如,没有交流,连个眼神都欠奉。
她像是被卫宫切嗣的遗愿束缚在这个家里的厉鬼一样,怨念隔着层人皮都能清晰感知到,连偶尔在家里遇上了兄妹俩她也只是带着一身冷冽的威压目不斜视地经过。
所以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卫宫佐千代埋头干着饭,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她什么时候开始对这对兄妹产生兴趣的?
·
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就要倒带到距今6个月前,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说起。
在风的走向发生变化的一瞬间,卫宫佐千代就警觉了起来。
设立在卫宫宅周边的防御装置有了反应,这说明有未知的魔术师踏足了她的领域。红色的眼睛黯了黯,卫宫佐千代二话不说推门而出,准备会一会半夜来找茬的对手。
冬木市的经济远不如东京横滨一类的大城市来的发达,缺少月色的修饰,公共照明系统的运作在此时看来就有举步维艰的味道在,道路两侧的布景有些难以辨析。卫宫佐千代将魔力探测放到最大,插着口袋,面色冷淡不愠不火。
影子突然重叠,外来魔术师的真面目在下一个转角后陡然浮现出来。
本以为会见到魔术协会派遣的鬣狗或者是哪只不长眼的老鼠,却没想,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卫宫佐千代见到了一个金色长发的修长身影。
“好久不见,前辈,真高兴你还活着。”
昔日分道扬镳的搭档、魔术名门中的名门沃戴姆家的未来家主,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一身贵气逼人的少爷打扮,平静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嘁,是你啊,”卫宫佐千代凝在掌心拉扯空间的气团邹然溃散,她无趣地耷拉下肩膀,掉头就走。
“卫宫前辈!”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眼前之人身上,致力于捕捉所有细节的青年,自然察觉到对方毫无留恋。
沃戴姆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我就面目可憎到让你一秒都不愿意停留吗?”
一年前血洗魔术协会叛逃时,卫宫佐千代就从未考虑对他这个搭档袒露告别,现在也是,连以敌人的身份进入她的视野也引起不了她的在意。
“前辈的防御结界术还是一如既往差劲,只要找到阵印就完全是形同虚设,”他指着脚下的石砖说道:“破坏了这里,就算是前辈你,也不可能提前发现我。”
卫宫佐千代回过头安静地看着他。
沃戴姆磨了磨牙:“你知道我能设计出多少种攻陷你的计划吗?你就这么安心放着我离开?卫宫佐千代你不该如此大意的。”
做了多年搭档,对彼此太过熟悉也不太好,就像基尔什塔利亚清楚卫宫佐千代的弱点一样,她也对这个后辈的手段心知肚明。
然而——
“哦,”佐千代的脚步继续迈出,“你要那么做了,信不信我会让世界末日提前到来?”
“你是指和冠位人偶师一起研究的那个世界线回流魔术?”他皱着眉跟了上去:“可前辈明明早就退出了那个研究,为什么要替苍崎橙子背下封印指定的处罚?”
卫宫佐千代睨了他一眼,心里头产生了一丝对他的信息获取来源的好奇,但更多的只是一种无所谓的情绪。
“呵,我可一点都不无辜,”她莞尔一笑,“首先我确实真心实意想过重启世界,从根源上抹销魔术这一概念。其次封印指定这回事,更多是因为我触犯了魔术协会的守则——残杀同胞。十二学科的老家伙们早就想把我除之后快,只不过碍于宝石翁的脸面只能退而求其次,对我执行幽禁形式的封印指定。”
此话一出,青年内心的波澜没有丝毫平息的迹象,反而越发汹涌,“说到底,我不明白为什么前辈要这么毁了自己的前程!那只是个任务而已,死的人也和你毫无关系.....”
“嗡——”
尖锐的气音窜过基尔什塔利亚的耳侧,把他的话语强制压在喉间无法吐露。
削铁如泥的空间斩比声音更快地破开身后的路灯,断开石墙里的钢筋,半片水泥墙在刀锋下失去了了稳定的连接,全靠着摩擦力挂在青年肩后摇摇欲坠。
变故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先前还云淡风轻的卫宫佐千代,气息已然不复懒散转而形成逼人战栗的锐利。
她竖着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以为一年前揍你的那次我已经说得够明朗了,沃戴姆你看起来还是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魔术协会的前程、地位、名声,这些都是狗屁,老子不在乎。”
她盯着如临大敌的青年单刀直入:“老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用别人牺牲来成全自己欲望的垃圾,以及掌握了一点力量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征服世界的傻X,说得就是你们。”
“不可理喻!”再次躲过一道斩击,指腹抹着脸颊上的伤口,沃戴姆的目光忽而变得深邃而幽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沸腾一般。
“我明白了,只有杀了你才是正确的。”
卫宫佐千代看着不自量力的后辈笑出声。
她慢悠悠地调整了站姿,随后儒雅随和地伸出手,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给老子爬!”
.....
吝啬的星辰始终没有从云端里洒下微光,然而漫漫长夜却即将告终,清风徐徐浮掠,孜孜不倦地清理着蔓延开来的铁锈味。
“咔哒”一声,卫宫家的门打开了,很快又轻轻合上。
这个节点,卫宫士郎正处在睡梦周期的尾端,金属对撞的微末响动让他幽幽转醒。
想必是他那神出鬼没的姐姐又一次半夜三更出门。
卫宫士郎沉重的眼皮重新落下,意图睡回去不做他想。但过了几分钟,来自喉咙过于明显的干涩感却让他不得不翻身下床。
迷迷糊糊行至客厅,少年猛灌一口水才算活了过来,却在下一秒回头时差点把水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姐姐?”
他抬起头,目光艰难地从霭霭白烟里描绘出了一个吞云吐雾的人影。
在卫宫士郎的视角里,他能清晰地看见卫宫佐千代雕塑般寒凉的神情,沾着血渍的指尖紧紧夹着香烟,火星跳跃,但温度一点都感染不到那双沉淀万物、如同死后寂灭的冻土般的眼睛。
凶煞的红色此时分外有压迫感,少年多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慢慢挪动步伐,远离那个陷在沙发里抽烟的女人。
卫宫佐千代对其小动物一样的举措浑不在意。
但她没想到小动物不是被吓得溜走,而是去找药箱。
几分钟后,她浑身僵硬地看着小男孩抓过她衣袖破损的手臂,老道地途上药水,一边给她的伤口呼呼吹风一别说着“不疼不疼”的滑稽模样,自己开始满脑子冒小问号。
这是在干什么?——女人始料未及。
沃戴姆的魔术是占星术,通过沟通天象既可以预知未来,也能借星之力使用耗魔巨大的魔术,平日里风光又强大。只是今夜,天不遂人愿,天空厚重的云层阻断了他与星象连接,导致实力大打折扣。
可即便如此,这位后辈毕竟是同卫宫佐千代一个级别的怪物,被视作超规格的人外,和他战斗求得全身而退显然没有那么轻松,最后挂点彩也是预料之内。
卫宫佐千代回过神就猛地抽出手,不悦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是多余的事。要是弄脏沙发,最后负责清洗的人可是我。”少年音听着十分郑重,认真听好像还夹着一丝委屈
“......”
佐千代迟疑了,然后没给卫宫士郎继续吐槽的机会,迅速用魔术治疗好自己,也顺带的,复原了沙发。
“早这样做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