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气得额间青筋凸显,看得周云棠心?中发憷,解释道:“宣平侯府与东宫本为一体,太子不动声色地解决对手,是他的本事。”
“他的本事?”宣平侯眼皮子跳得厉害,并非是他多疑,而是罗家兵力雄厚,此次入城来是相助肃王。肃王一死,太子有借口将人扣下,私自带兵入城的大罪。太子这时轻轻放下,无非是想得到他的兵。
君君臣臣,君与臣之间可不是一体。
“周云棠,罗家一旦上位,秦昭对你?未必不会有二心?。”
“天子为尊,怎会只有我一人,父亲不如想想如何解决云枯子的事情,太子知晓云枯子一事,您还需早做打算。”周云棠提醒道,眉梢眼角都透着释怀。
宣平侯恨铁不成钢,更不知她这些年来的经历,怔怔望了她须臾,不得已才道:“我本信他,他转头去放了罗霄,我不得不怀疑。”
只是他不想到周云棠将还未曾看清秦昭的面目,他说完,凝视对面的女儿。周云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分?明是不在意他的提醒。
宣平侯气得拂袖离开。
周云棠目送着?父离开,矫健的步伐让她心?里略微放心些,父亲在,她就不会畏惧太子。
***
景德二十年正月,皇帝驾崩,肃王被乱军砍死,太子秦昭顺利登基。
正月十九的那个晚上与次日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朝臣知晓,而他们回府后三缄其口,不敢言语。接着宫廷封禁,罗家军守在城外。
半月后,新帝登基,罗家军这才离开。
李氏被封太后,搬出中宫,太子妃却依旧留在东宫。
新帝原本就是储君,顺理成章,成年的皇子也封王,过来孝期以后前往封地。
罗霄被封安国侯,接任了长安城内的军防,一时间,罗家人的风光更胜从前。
外间热闹都在谈论罗家,东宫里的人却很安静,湄月与云氏两人在商讨太子妃该穿哪件衣裳。
云氏指着?湘色的对襟莲花裙:“娘娘肤色好。”
湄月摇首,小声道:“国丧呢。”
云氏素来心大,道:“太子都已登基,再者娘娘不出宫门呢。”
“不出宫门穿什么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在意的。”周云棠适时提醒,自己靠着?大大的迎枕,手中翻着?一本地理志。
地理志上写?着?西夏的景色与习俗,昨夜看得入神,到了三更才入睡。
今日起得就晚了些。
刚醒来就听到两人的谈话,国丧未去,按理是该穿得素净些,可东宫冰冷无人,穿什么都无人在意了。
周云棠一说话,其他两人就不再争执了,湄月找出一件才刚做好的霜色裙裳,伺候着?太子妃换上。
周云棠近日愈发懒散,醒来后也直接躺下,衣裳褶皱也不在意。
用过午膳后,崇政殿来了内侍传话。
内侍闻来不过二十岁左右,肤色白皙,眼内一片干净,隔着?屏风给太子妃请安,“娘娘,陛下说今晚过来。”
“晓得了。”屏风后传来娇媚的声音。
闻来闻声后就能想象出太子妃的容颜,心?里就像喝了温水一般,他忙道:“臣立即去回禀陛下。”
“且回来,我问一问,陛下近日忙些什么?见过什么人?”
话问得太直接,吓得闻来又跪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有些拿不准这位太子妃的心?思,斟酌道:“陛下见的都是大臣,并无女子。”
“挺会说话的,拿些赏银吧。”
旋即有人出来将一荷包递给闻来,闻来跪地,只见一双青色的绣花鞋,再稍微抬高眼眸,就见到锦绣的裙摆,接着一枚荷包递到他的面前。
闻来忙接过,“臣谢娘娘赏。”
“回去吧。”
闻来将荷包塞进热乎的怀里,磕了头就忙退出明德殿。
湄月笑了笑,“娘娘今日问话大胆了些,怎好这么光明正大地问陛下的事情。”
“无妨。”周元棠不在乎道,算一算,闻来比她大了四岁。
那年她方入宫就见一小内侍被人欺负。宫人惯爱以大欺小,欺软怕硬,她去时,小内侍被人按在地上,有人往他嘴里吐口水,他憋着?一张脸,想反抗却打不过几人。
那时她心?善,不知宫内险恶,便呵斥拉那几人,不想小内侍趁着?她训话的间隙里翻身起来,直接挥拳打了回去。
一人一拳头,打着?那几人不敢吭声。
事后她问过内侍,内侍回答:“今日得贵人相助才得以逃脱,改日后他们必然翻倍欺负小的。既然以后有苦头吃,今日就趁着?机会先讨些便宜。横竖都是被打,小的就让他们尝试一下疼是什么滋味。”
这是所谓的‘仗势欺人’。
后面得知内侍叫闻来,她长大些,闻来为感?恩就时不时地给她些帮助。
不想,闻来竟去了崇政殿伺候。
“娘娘,换身衣裳罢?”云氏趁机道,陛下刚登基就忙得不见人,今晚过来必然要好生打扮些。
尤其太子妃没有封为皇后,吊在心里的大石头就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