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霜本还想询问更多,可是来不及了。
禁室外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有人过来了。
她不想别人发现她,只好先行离开。
等从那阴暗潮湿,几乎没有光色的禁室通道中走出来时,她才觉得理智慢慢恢复。
孟南霜走在阳光洒满的林中,呼吸着清爽新鲜的空气,头脑愈发清晰。
她回忆起刚才的事。
程予风到底说了什么?
她怀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是乌铃藤种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怎么可能怀一颗种子?!
孟南霜懵了。
她忙在识海中用复仇系统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问程予风:“宿主,您刚才对孟南霜说什么,她怀的是乌铃藤的种子?”
程予风那边半天没反应。
“宿主?”
“宿主您还在吗?”
孟南霜又焦急问他。
过了好一阵儿,她才听到程予风那边虚着声音问她:“她去乌铃洞之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孟南霜哽住了。
“我……”她慌张想了想,只得道,“宿主,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只是一个弟子叫孟南霜和他去那乌铃洞碰碰运气摘乌铃藤,我以为万事正常,根本不知……”
“你居然不知。”程予风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天道灵鸟,竟然不知这个。”
“这……”孟南霜哑口无言。
她就是个穿书者,书里又没写过这样的剧情啊!
“南峰乌铃洞只能男子进入,女子只要踏进一步,就会让里面乱飞的藤种飞入体内,入胎生根,仿佛十月怀胎,在女子体内孕育十月长成灵藤药材,你现在,可知了?”程予风说得极缓慢克制,“所以她腕上会有两条青线,那是乌铃藤在她体内生根的标志。”
“宿主……我不知道……”孟南霜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算了,”程予风深叹一口气,“此事原本就很少记载,知道的人也极少。”
孟南霜听着他的话,一直沉默,呆呆愣在原地。
缓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
所以……她真的压根没怀孩子。
是怀了一棵乌铃藤。
怀了一棵药材……
而且程予风是、是……喜当爹?
孟南霜眼前一黑。
知道自己怀的是棵药材,她现在又处于孕妇状态,压根受不了刺激,所以一时间,身体反应强烈,她竟然晕了过去。
晕了许久,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林子里。
身体没受什么伤,只是她躺得太久,胳膊有点麻。
起身揉揉眼往天边看去时,孟南霜发现,太阳居然开始西下了。
她居然昏了这么久。
等静静地看了会儿夕阳后,孟南霜的理智又回来了些。
不对。
她得弄清楚一件事。
这乌铃藤,到底她是怎么怀上的。
孟南霜细细回想,她记起,是阙耕仙那日主动邀请她去乌铃洞的。
凭白无故的,他真是凑巧才邀请她的吗?
莫是阙耕仙要害她?
不会吧?孟南霜不敢相信,阙耕仙呆呆傻傻,没有脑子,也没有那个理由。
那还会是谁?
阙耕仙……孟南霜头脑里猛然冒出个名字。
那就是阙耕仙的初修导师,阚轶。
阚轶。
孟南霜想到这里,突然之间,全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那时候在云浪居清河湾,阚轶为什么执着要给她把脉了。
这个狗!一定是想测测她有没有怀孕,她到底是不是女子!
孟南霜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现在阚轶被禁足了,而且她已经怀上了一棵药材,找他于事无补。
孟南霜拼命咽下心中那股怄气,决定以后再找他算账。
思量再三,她决定先把阚轶陷害她这件事告诉程予风,让他知道前因后果,免得……他误会。
一想起这事孟南霜就担心,既然她压根怀的不是孩子,那程予风也白准备了这么多天,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宿主?”
“宿主?”
孟南霜决定通过灵鸟将这件事告诉他。
但她喊了几声,程予风都没反应。
“宿主,您在吗?”
“您回答回答我。”
“我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您还好吗?”
“我不想听。”问了好几遍,程予风那边终于回了一声。
“什么?”孟南霜立刻慌了。
“别联系我了。”那边程予风语气低沉。
“可宿主,我要说的是有关孟南霜怀药材的……”
“别说了。”
孟南霜话还没说完,程予风就把联络切断了。
孟南霜:……
算了,她也明白他有多难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毕竟喜当爹这种事,换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吧。
就让他安静几天。
之后的日子,孟南霜真的没去打扰他。
但她每天都在忧虑。
一方面是程予风进去了,那里环境很差,他又被师尊打得那么惨,也不知身体究竟如何。
另一方面,她很担心程予风对她的想法。
不知道他现在,是气愤呢,恨她呢,还是……
孟南霜不敢想。
这几日过得煎熬。
她的初修导师本是程予风,现在他进去了,她自然也被转到了别人手下学习。
那个别人,就是那日抓他们上山的刘松丞。
“孟师弟,我刚才讲的什么,你认真听了吗?”刘松丞见她在自己的讲堂上发呆,扔了颗石子在她面前的案几上。
孟南霜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忙忙站起身。
刘松丞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那可人的脸庞,问:“想什么呢?”
孟南霜低着头,不说话。
“不会在想你的程师兄?”刘松丞又道。
讲堂里传来声声低笑。
孟南霜还是不语。
刘松丞见她不言,暗自一笑,道:“唉,你想他有什么用,昔日恪守门规的大师兄,如今竟干出那样的事,还有什么颜面在玉顶峰待着?师尊们能留他一命是给他面子,你既然知道他的行事,又想他做什么?难不成,他受了些鞭子,你还可怜他?”
孟南霜咬紧唇。
刘松丞又凉飕飕道:“哎呀,听说这程师兄在那禁室待得不太好啊,听说已经连续半月没有进食,不过他修为高嘛,扛得住,师尊们都说他不吃就让他一直饿着,哎呦,我还真不知他能不能撑过去啊……”
孟南霜的心突然一疼。
程师兄……半月都没有吃饭了?
那怎么行……
他为什么不吃饭?
就算他是修士,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想到这,孟南霜忽然忍不住,直接起身从讲堂跑出去了。
“孟师弟,你去做何?!”有弟子看到孟南霜跑走,忙想去追她。
刘松丞却拦住他们:“他去哪儿,你们还不知道?”
弟子们一愣。
难道孟师弟,是去看程师兄?
孟南霜在禁闭室入口那条通道的草丛里蹲了一天一夜。
她盯得眼睛都酸了,才瞅着一个门口看守弟子打盹的机会,偷偷溜了进去。
一路紧赶慢赶,就着从自己指间拼命发出的微弱亮光,找到程予风。
她蹲下身,隔着笼子,发现程予风就坐在墙角。
平日里那笔直的身子现在只瘫在角落里,毫无风度可言。
他嘴唇泛白,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黑暗,不知在想什么。
“程师兄……”
“程师兄……”孟南霜小声叫着他。
程予风毫无反应。
“程师兄我给你带吃的了,你过来吃点好不好?”孟南霜焦急地呼唤着他。
他还是没一丁点反应。
“程师兄你醒着吗?”孟南霜越来越担心了,拼命唤着他,“乌铃藤那件事我也不知道是这样,是阚轶找人骗我去那里的,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程予风还是一声不吭。
“你说话啊,我好担心你……”孟南霜快被他急哭了。
可是禁室牢笼内还是没有声音。
“程师兄,我给你带了羊肉馅饼,你吃点好不好?”孟南霜说着,就把怀中一直捂着的热腾腾的馅饼拿出来,朝他的方向扔过去。
借着微弱的亮光,她只看见那羊肉馅饼打在他身上,他却像具尸体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身上还流着血。
“程师兄!”孟南霜吓坏了,又朝他喊了一声。
程予风这才虚弱开了口:“以后别来了。”
“程师兄你好歹吃点东西好不好?”孟南霜一听见他回应,连忙道,“这事都是我的错,你恨我好不好,别恨自己,吃点东西,先活下去。”
话音刚落,她只听程予风一声冷笑:
“孟南霜。”
“我们没关系了。”
“我死与活,与你无关。”
说完他忽然一挥袖子,孟南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风拖出了禁室门外。
这时她才听见守禁室门的几个弟子匆匆走到禁室甬道内,骂骂咧咧道:
“奇怪,人呢!”
“我明明听见刚才有声音的!”
“他娘的见鬼了?!”
孟南霜呆呆站在离禁室外很远的地方。
她慌得不行了。
想起刚才程予风那气若游丝,满身是血污的样子,她就难受。
半月不进食,师尊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想让程予风死?!
孟南霜急坏了,拔腿就要朝师尊们那去,今日就算拼上一命,也要让他们救救他。
但她也保留了几分理智,奔跑过程中,又用灵鸟和程予风联系。
连喊了他好几声,程予风终于回应她了。
她的脚步唰地一停。
“我说过,别联系我。”程予风只是气若游丝地说了这一句话。
孟南霜心一紧,又道:“宿主,您到底怎么了?怎么不吃饭?您好歹吃点东西啊!难道要饿死自己吗?!”
她说罢,许久,只听识海中传来程予风的一声低笑。
那笑苦涩。
“我只是个笑话。”程予风道。
孟南霜呆呆站在原地。
“你不是……”
“我累了。”程予风又虚着声道。
“宿主……”
程予风这几日不停反思。
直到在这安静幽闭的禁室中待着,他才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重生,不就是为了杀那孟南霜么?
可他呢,非但没杀掉她,还竟那般容易地就信了她怀了他的孩子的话,甚至娶她为妻。
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孟南霜静静等了程予风一阵,听他不说话,这才担心道:“宿主,您还好吗?”
程予风不答。
“求求您吃点饭好不好?活下去最重要!”孟南霜又劝他。
程予风那边还是没反应。
孟南霜又道:“我知道,莫名其妙失去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换谁谁都难过,要不然这样,我去找孟南霜,劝她,让她怀完乌铃藤种子以后,再给您生一个真正的孩子,好吗?”
听到这句话,程予风一声冷笑。
“你是嫌我与那女魔头纠缠还不够么?”
啊!孟南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程予风可在气头上呢,本来就要杀她,因为怀了魔种才放弃杀她的,现在又知道魔种是个乌龙,自己是喜当爹,他不恨死她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跟她再生一个?!
孟南霜觉得自己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蠢主意。
“不是不是!”孟南霜忙为自己辩驳,“我刚说错了,宿主,我的意思是,您不能死,不能颓丧啊!”
程予风又不说话了。
“您想想,生活那么美好,您犯的又不是滔天大罪,只要改过自新,出来绝对又是崭新的人生啊!”
程予风还是沉默。
“您想想,您要是死了?那玉顶峰上下得多痛苦,您不能死,不能让爱您喜欢您的人受折磨啊!”孟南霜继续道。
程予风那边一片死寂。
孟南霜左说右劝,快把人生的意义说出花来,就差写本书了,程予风都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