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瞧见那壶里咕噜噜水声就泛恶心,白着脸拒绝。不过借着恶心的空档,他倒是观察一下对方的眼神有丝慌促。
大约那些水人就在近处某处。
不由更装可怜道,“我本来自烨摩罗国,方至几月,人生地不熟加之水土不服,请问你家野店里可有糖片蜜果之类,能否寻几个让我压压胃里面的折腾。”
两条腿抖得抽风,愈发弱不禁风。
装弱是有好处的。
跑堂儿的道,“啊,我记得你的,昨晚上尿频的异族小子,既然水土不服,就该赶紧寻个大夫去,吃糖果莫要益发厉害了。”大约想起什么,把茶壶放在一旁,殷勤有佳道,“我柜里似乎有包治肚子的药粉,你等一下,我拿来你试一试。”
戚九佯装到他走了,沿着地上水人走过的痕迹追了几步,昨日里并未仔细观察过野店周围的地势,却见后厨正对的就是一面斜坡,野店正位于风水穴处,风藏水逆气聚是生,风飘水荡气散是死的地方。
水人们聚在坡上不知做什么诡谲的事情,满坡上捡着软绿色的萤石,张嘴往各自肚子里吞。
许是水化的肉身,故而萤石食用再多,亦不会撑爆,肢体只会越变越夸大,犹如袋子。
戚九推测跑堂儿的差不多回来,又拼命往回跑。
心间不断喟叹,今日里尽跑圈儿了。
也不管跑堂儿的是否取来药粉,径自上楼与上官伊吹几人汇合。
白式浅亦来到屋内,不过他敛尽冰寒气息,掌伞淡漠坐于罅角处,单手掌握着极玄子,时而静观一切,两不耽误。
戚九至时,几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各自闲着,唯独上官伊吹立靠窗侧,提指掀窗,精明的眸子窥探后窗一切异常,与戚九之前所观一致。
不过自上往下远眺,水人饱食萤石后便与后丘的石砺木簇融为一体,极难发现移动。
戚九遂走上去,给众人指明方向。
东佛凑上前去,表示自己仍旧啥也看不见,真亏上官伊吹能盯着半晌,眼睛一眨不眨。
谢墩云问戚九道,“你是看见幻丝的颜色,才发现这些水人吗?”
戚九摇头。
谢墩云认真瞧了一瞧,“也是活久见,水人必是幻物不假,吞去石碎亦有所图谋,然而小九居然从进入野店后整整半日,却一直未所觉察。”
“他向来是咱们几人中最火眼金睛的,今日反倒看不透此些幻物为何种幻丝所编织。”
上官伊吹替戚九辩解道,“萧家店时,阿鸠便没有瞧出萧玉郎的季风幻彧为何等级,再者,阿鸠尚未与高阶的筑幻师交手过,这些水人不一定正是高阶筑幻师所为。”
东佛不甘平庸,突一句插来,“俺一进店,就瞧那跑堂的尤其鬼祟,眉眼高低,果不其然是个心头算计深的家伙。”
谢墩云瞅他,禁不住把他的邋遢胡子揪了一把,调笑起来,“认识你近一月,首次听你肯在大人堆里发句言,萧家店老子险些被弩机打成一片血渣。”
“今儿个与其插嘴,不若快去把你那双精钢鳩虓弩机给老子填满,到时候助咱一臂之力。”
抢着上官伊吹的风头,对所有人道,“咱们都各自操磨操磨自家兵器,待会儿上阵好给敌手个措手不及。”
上官伊吹默许他的越权,几人把各自兵器取出,才一瞬,野店里的老郎君们突然倾巢出动,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召唤,全部奔出屋门,一窝蜂地往店外窜去。
几人互使眼色,赶紧跟上。
半空一阵接一阵清凌凌的绝妙歌吟,正是歌声惊动了老郎君们出门探看。
一个巨大无比的盛装美女悬浮空中,梳反绾乐游髻,簪十一根银鎏金飞天发钗,钗端点缀金丝流苏,眉如新月眼如鸿,颜颊贴着金银花細,红腮胜桃胜番榴。
唯独她的嘴是鸟嘴,状若百灵轻妙歌,又似禽喙啼日明。
谢墩云哇一声惊叹,“老子鸡是从小见过的,也吃了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鸡喙……”
戚九旋即堵住他嘴,几人挫低身姿,藏在近百人中去。
跑堂儿的也狗腿地冲了出来,一见女子便亲切叫道,“妙音娘娘吉祥如意!”
老郎君们原本以为自己被欺骗了,却见天仙下凡般的人物架在高空,随便伸出一根手指都能碾死自己,不由神魂颠倒,跟着一起问安。
妙音娘娘鸡喙轻启,“奴家路过此地时辰短暂,刻不能缓,谁是选择的跑马溜北坡者,且速速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