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轻轻点头,说:“我明白了。杨先生久未休息,今日就在这歇下吧。”
杨靖连忙摇头,说:“小人在王爷这儿歇息,恐怕会落有心之人的耳目,坏了王爷的事。”
宋澜说:“你放心,这里是我的地方,他人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这个他人,自然是说宋涵。
杨靖谢了又谢,跪下磕头,说:“幸好还有齐王殿下挂心,几千魂魄总有一天能洗清冤屈!”
将杨靖带下去后,周寅跪下请罚,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老人竟然有这样的身份,自己没查出来,反而将他带到王爷面前,好在今日这人是晋王旧部,不然他的罪过就不止是失职了。
宋澜让他起来,周寅看宋澜暂且没因此事责怪他,这才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找个‘宋教授’,居然能找到晋王旧部,王爷英明。”
宋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英明?他真正想知道的,还没找到。
周寅问:“王爷,您是如何看出杨先生一开始在装痴呆的?”
宋澜淡淡地说:“若有对照,你自然就会明白。”
其实,正是华云晏装得太像,宋澜才看出杨靖的不同来。
宋澜一下子回想起华云晏,她一装起痴呆来,眼神呆滞,饶是那副好面孔,也感觉缺了灵魂一样,若不是那夜她自己暴露自己并非痴呆一事,他或许短时间内也看不出来。
他抬手按了按眉间,拧着的眉头稍稍展开,嘴角也微微一松。
外头天色已晚,周寅如往常那样问了句:“王爷,今日还在兵部歇下么?”
其实他觉得不管问不问,这位主子都会选择兵部,何况今天刚知道长陂一战这么个细节,自然是歇在兵部,明日才好立刻召人议事,而王府,俨然成了摆设。
宋澜站了起来,说:“不了。”
周寅顺口道:“好,属下让人去……嗯?”
宋澜问:“去什么?”
周寅连忙作揖,改口道:“让人去备好马车。”
夜深露重,侍卫给宋澜递上外衫,宋澜将外衫轻轻披在身上,出了兵部,直回王府。
王妃院子里,下人们都睡下了,只有值夜的丫鬟拿着灯笼坐在房门口,也是半睡半醒地守着。
宋澜来得突然,他不想弄出大动静,没让下人服侍,而是自己推开了华云晏屋子的门。
屋中很安静,他撩起纱帐。
今天满月,月光从窗台照进来,他目力好,这点光下,他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华云晏正侧躺在床上,她本生得好,五官精致,此时闭着眼睛,面容恬静。
她嘴边噙着一点笑,樱红的嘴唇在淡淡的月色下更像是镀了一层蜜。
她好像在做个很愉快的梦,任谁见了这笑意,都不会相信她是个痴呆的。到底做了什么梦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意?
她毫不设防。
宋澜盯着她的睡颜,微微倾身。
他指尖轻轻点住她的唇角。
唇角软软的。就像北境少有的春雨,又细又柔,刚打在手上尚不知觉,但若在指尖揉开,就是天地间少有的清润。
他收回指尖,盯着两指,慢慢揉开。
纱帐被放了下来,层层叠叠之间,宋澜的身影模糊起来。
一阵窸窣细响后,他躺在她旁边。
宋澜常年习武,耳目都比别人灵敏,所以就算华云晏睡梦中的呼吸声浅浅的,像是一片羽毛翩然落下,他也可以轻易察觉。
只是,这样的声音他算不上讨厌。
周寅找过了,上京或许没有一个叫“宋教授”的人,但不管如何,他得提醒她,不管这个人是谁,她都得谨记自己的身份。
不为别的,只为了王府。宋澜这么想着,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