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平白杀出一匹势头那么强劲的黑马,上火的何止是郑芍一个人?
郑薇“病愈”后的头一天去皇后宫中报道时,便看见江昭仪嘴边那个涂了那么厚脂粉都遮不住的大疔疮。
没等凳子坐热,江昭仪先哭哭啼啼地向皇后告了状:“……走的时候连别都没跟臣妾道一个,自打她搬到我这里,臣妾不敢说对她有多好,可该给她的,臣妾也没有缺过,她倒好,当着满宫所的奴婢们,说走就走,这是一点也没把臣妾放在眼里啊!”
皇后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你委屈,云充容落水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病还没好利索,便是行事有所不周也是可以理解。江昭仪,你是老人了,得拿出老人的气度来。”
一语既出,几乎是整个屋里坐着的妃嫔都愕然地看了过来。
江昭仪不止是潜邸出来的老人,她还为皇帝生育了唯一的女儿——佳福公主,也正是如此,以她一个连名份都没有的,侍妾出身的商户女才能在皇帝登基大封后宫时得封九嫔之首,正三品的昭仪。
像江昭仪这种早就无宠,生的还只是一个女儿,有资历又妨碍不到别人的后妃,一向是宫妃们愿意笼络的对象。但是,江昭仪老早就摆明了车马,她只跟在皇后的后头走,唯皇后马首是瞻。
投桃报李,皇后一向对她这个马仔也很照顾,今天她居然当众驳了江昭仪的话,还驳得那么生硬,这可是太稀奇了。
而且,皇后的意思,她是让江昭仪一个高位嫔妃让着云充容,还要看她脸色行事?
耳光就是扇在自己人脸上,扇人的那个就不会觉得自己的脸皮也被扒了一层下来,感到难堪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后说出这么丧自己人志气的话?
郑薇看见,坐在最前头的几个高位嫔妃隐晦地递了好几回眼色,连平时很少发言,也极少现身于皇后宫中,在后宫里几乎相当于隐形人的淑妃都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后好几眼。
江昭仪的眼泪还挂在腮边,便是她那样会说话的人,也足愣了有一息的功夫才勉强笑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年纪大些,原不该跟年轻的妹妹那么计较的。”
以往不管皇后说了什么话,她都能快速地接过话头,把皇后不方便说出口的意思给解读出来,不知省了皇后多少事,但这一天后来,江昭仪的兴致一直都不怎么高,也没再说过话。
皇后嘴中犯起一丝苦意,她何尝不知道她今天这么做是自己给自己没脸?
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因着昨天是十五,皇帝按规矩便到了中宫歇息。
这些天皇帝一下朝就去了云充容那里,还屡屡为她打破陈规,引得宫里上下议论纷纷,皇后忖着自己作为贤妻得进个谏,便在皇帝准备歇息时提了个话头。
哪知她正菜还没上,皇帝的脸“刷”地阴了下来,当即甩了袖子就要走!
皇后想起皇帝当时的神态和动作就觉得寒到了心里去:“朕做事何时还需要皇后来指指点点?!皇后只管做好份内事,朕的事你不用管!”
皇帝自从与皇后成婚以来,从来没有就内院之事多一句嘴。他不是没有宠过人,可不管他对谁再宠,也从来没干涉过她处置逾了矩的宠妾,而今他竟为了一个贱婢发这么大的脾气!
结缡近二十载,她跟皇帝从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相敬如宾。入主中宫以后,尽管自己年华已逝,容颜不再,可看在自己生了太子的份上,皇上一直没有这样下过自己的脸面。
那个贱婢竟将皇上迷到了这一步!
幸好此事发生之时,帝后准备入寝,左右皆已遣开,是以知道此事的,就只有他们二人。
皇后不愿去回想自己后来是如何卑微地跪在地上,求皇帝留下来,保全她的脸面,但她知道,云充容此人必除!不止如此,还要速速除去!
既然皇上这么心疼这贱婢,她当然要顺着皇帝的意思来,这样,才是陛下的好贤妻啊!
皇后仿若无意地在郑芍身上扫过一眼,见后者的神色如她所愿的阴沉,端着茶杯将情不自禁翘起的嘴角挡了挡:“若是妹妹们没有别的话要说,今日便散了吧。”
这几天,郑薇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郑芍,就怕不小心把她点炸了。但是,等到了景辰宫,还没等她有机会躲回自己的小屋,郑芍先叫住了她:“郑美人,你随本宫进来。”
郑薇瞥一眼她的神色,那张美艳的小脸上煞气腾腾,想起这起天闹的沸沸扬扬的,关于云充容的事,郑薇心顿时提了起来,她不会是对云充容起了什么心思,要让自己下黑手吧?
自从进宫后,郑薇不是没想过,自己或许会面对这种事,但是,她前生后世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一个,从来没主动害过人,她真不确定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而且,私心里,她并不想用这种手段去铲除敌人。至于郑芍会不会瞒着她做事,她倒没想过。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就是她身边唯一且最有用的狗头军师,这姑娘有了难事,哪一次没找她商量过?何况这样的事,更该小心步署。
不过,还没等郑薇纠结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郑芍跟她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上次在御花园里跟你说的,想去看苏岚的事吗?”
郑薇松了一口气:“你还没派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