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嶙现在心情很复杂,说不上是内疚,毕竟肖明理如果自个儿没动歪心思,也不至于这么个死法。但对他的死不是无动于衷,巫嶙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他的死承担什么责任,但确实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这是旁人无法理解的百感交集。
看着巫嶙沉默,云渊不太放心:“子舟?”
“哎!”巫嶙回神,朝云渊笑笑,又朝顾秋道,“我说什么了吗,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还不至于自大到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头上。”
顾秋:“因为你突然要跟着宗门大比嘛。噢……所以说,肖家,你去么?”
“去啊,好歹夺神术是肖师弟帮我带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便帮他这最后一程,当做道谢吧,”
有理有据,没毛病。巫嶙确实想着给带回夺神术的五个人还是准备点谢礼,肖明理这份是永远没法送出去了。
顾秋:“原来是道谢啊。唔不好意思,师兄,我想多了,你也知道,文人容易多想。”
巫嶙白了他一眼。
云起:“那宗门大比,嶙哥你是随行,还是要出战?”
“随行。并不想打,打着没意思。”
宗门大比,每年一次。如今修真界无大事,算十分和平,但人太闲,也容易闲出毛病,宗门大比就成了许多闲人结仇报怨的地方:什么我觉得你太嚣张让我弟子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啊,或者就是干脆趁机奚落挖苦看别人好戏。要是没有这些人,本来还算有趣。
大比规定各门各派最多可派十五名弟子参赛,年龄在十六至二十五岁之间。大比,比的就是修为武斗,擂台制,层层打下来,谁留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不得不提一句,云渊已经连续三年独占鳌头,各门派中十六至二十五岁的弟子里,已经没人是他的对手。这一次云渊只作为大师兄带领众人,也没有参赛的打算。
“好,明儿我就去跟长老知会一声。”顾秋打着扇子,“那就安排好了,十日后大比队伍出发,也将肖师弟的讣告带给他家人。”
顾秋微微一扇,肖明理身上盖了半截的白布被风掀上去,轻轻将他的脸盖住了。
“安息。”顾秋朝抬担架的弟子道,“送他走吧。”
“是。”
回紫竹苑的路上,顾秋摇头晃脑:“师父本有令,不让夺神术的事外传,可我看肖师弟的事情一出,大家七嘴八舌的,怕是管不住。”
巫嶙:“算了,迟早要知道。大不了我先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把那些人挡在外头。”
“师兄啊,对于那些怀着利益联姻心思的人,我看你什么无心谈情说爱都拦不住他们,这次换个新鲜点的,比如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云起并不觉得这法子多高明,眉头微蹙:“顾师兄你——”
岂料巫嶙居然点头:“实在不行,就这么说。”
云起:“……”
顾秋“哦哟”一声:“嶙师兄,你是不是真有心上人了不好意思说啊?别啊师弟我不会笑话你的。”
云渊手指在宽大袖袍的掩饰下不动声色收紧,还得忍住别让攥紧成拳的指节发出声响。
“没有。”巫嶙推开凑过来勾肩搭背的顾秋,“都说了,我不想祸害别人。”
“不想祸害,和有没有心上人不冲突啊。再说,”顾秋道,“你如果说不出个心上人的名字,迟早要穿帮。”
巫嶙咧咧嘴:“就是让他们知道,我是在拒绝,够委婉了,麻烦知难而退,给彼此留个面子。”
“其实师弟我人缘广,找个姑娘陪你演戏也是可以的。”
“无忧,”云渊摇摇头,“如果真这么做了,将姑娘家清誉至于何地。”
顾秋张张嘴,云渊不咸不淡道:“烟花之地的女子更不成。”
好嘛,顾秋泄气,被云渊看穿了他想说什么,只好拱拱手:“大师兄教训的是。”
今夜的波澜似乎已经平息下来,肖明理的故去,只给大家留下引以为戒的唏嘘。
与此同时,与肖明理同屋的那名弟子,也在戒律堂弟子押送下前去思过,途中,他们也聊了起来。
“我说你们也真是,居然敢偷练夺神术,你胆小捡回一条命,还算好的。”
“起初是真不敢,我看肖师兄他也犹豫的,但后来他出去一趟,独自待了会儿,可能就是那时打定主意,回来后下定决定要修炼,差点把我都说服了。”
“一个人呆着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是啊,我真的该劝住他的,肖师兄……”
“都晚了。唉,也怪他自己。到了,你进去吧,好好反省,七日后放你出来。”
弟子亦步亦趋走进戒律堂,戒律堂森严,是难得能让弟子们犯怵的地方,一阵冷风扫过,弟子下意识缩缩脖子,想着肖师兄的结局,叹了口气。
自食其果啊,他没被劝动,捡回条小命,确实算幸运的,唉,这会儿回想之前愚蠢的心动,确实是魔障啊,也不知道肖师兄在最后有没有后悔呢。
可惜肖师兄再也没法告诉他了,包括他一个人呆着时究竟为何突然下了决心,也没法告诉他了。
弟子想着,闭上眼,戒律堂的大门关上,种种烦思,只余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