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难就难在慕言与男主的对手戏,重头在慕言,也就是池重乔身上。
披坚执锐的少年将军,目光和身上的铁甲一样冷硬,惯来微微带笑的唇角收起了弧度,指腹摩挲着腰间剑鞘。
他抬起眼睛,恰好与皇帝身后的誉王目光相接,这个得到了他此生挚爱的男人穿着象征皇室的团龙九章服,冷峻得有点不近人情。
慕言扣紧了剑鞘率先避开目光,他不希望自己难以自制的眼神泄露任何针对的情绪,为难了那个在深宅大院里的姑娘。
定国公饮下皇帝赐下的一杯酒,翻身上马,高声道:“开拔!”
慕言驱策身下的神驹,与定国公,与这五万大军共同奔赴生死未知的前程。
大军出城,他忽然心有所感,烈阳下忽然回头,他心爱的姑娘梳着新妇的发髻,面容都模糊不清。可只一个袅娜的身影,只远远一眼,就足以让他认出来。
也好。
慕言想:他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嫁给谁都比嫁给他好。只要誉王能尊正房嫡妻,羽佩这一生总比托付给他更好。
他回过头,打马:“驾!”
……
“咔——”
郭安城捏着下巴皱眉看了很久,一出戏就立刻小跑到郭安城身边的徐行舟大气都不敢出。
徐行舟知道这场戏的重要性,他和池重乔一样,没有几句台词,全是眼神戏,这是真正考验演技的,他昨晚回去揣摩了很久,总算摸到了一点感觉,但刚才和池重乔一对视……
对方眼波里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些情绪太汹涌,几乎要冲破平静的表面澎湃而出,徐行舟险些以为池重乔要挣脱剧本开口说话,但他没有,他只是忽然垂下眼睛,将山呼海啸都收回心间。
徐行舟下意识想避开那种眼神。
就这么一照面,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池重乔在那一刻仿佛真的成了那个年纪轻轻就军功卓著的少年将军,而他徐行舟不能入戏,于是池重乔就把他这个局外的假王爷压得抬不起头。
徐行舟握起拳头:难道真的要被一个新人压下去?
郭安城一直拧着眉,直到池重乔最后那一幕回头,眼神透过屏幕,郭安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重头戏完美,这条过了!
还真是一条过!诶呀,他都做好拍个四五条的准备了,池家那孩子是个喜鹊精吗?
边上静静看着的跟组编剧突然推了下眼镜,文绉绉地冒出来一句:“如处子如脱兔,如青锋如美玉。君子通六艺,当如此。”
……
池重乔听到“咔”就勒住马,翻下来拍了拍马头。
漆黑的骏马吸律律叫了一声,低头拱进他怀里。池重乔没跟其他主演一起凑到郭安城身边,一是人太多了,挤不进去。二是他自己的状态他清楚,如果其他人没掉链子,这条能直接过。
他偷偷摸出一块松子糖,掰成两半,给了骏马一块,自己吃了一块。那边郭安城还在研究刚才那一条,他四下张望着找被自己随手丢下的矿泉水,转头就看见靠在休息室门上的陆遇舟。
这倒霉孩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特别认真出神的样子,池重乔一动,陆遇舟的视线就跟着挪了一步。
池重乔:“……”在看他?他将缰绳交给一边的驯马师,快步走过去:“这么晒,你也不怕出汗。”
陆遇舟刚想开口,池重乔就摇头:“我不听你解释,你现在就进去。”
不等陆遇舟说话,池重乔直接把陆遇舟塞进休息室,“等你伤口好了,去哪儿看谁都行。”
陆遇舟:“……”
被池重乔轻柔但坚定地推回休息室,陆遇舟只来得及开口:“郭叔来了……”
啊?
池重乔回头的功夫,陆遇舟已经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池重乔:“??”小地鼠吗?怎么按都按不回去。
陆遇舟这么大个孩子了,个子都快有他高,再说也不是亲的,池重乔不好管得太严,只好由着他顶着大太阳往片场走。
池重乔只好转身跟剧组一个姑娘借太阳伞。
场务小妹被他连番真情实意的道谢羞得脸上通红,一个劲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用就行了,不用还我,我,我还有一把的!”
池重乔怎么好意思白拿人家一把太阳伞,几番道谢后保证自己一定会还,问了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后追上了陆遇舟。
场务姑娘捧脸盯着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这么乖这么懂礼貌还能这么A!”
头顶炽热的阳光忽然被挡住,陆遇舟回头,果然是池重乔。
将军扮相的池重乔和往常温吞乖巧的模样很不同,但奇异的没有违和感。他是少有的下垂眼,虽然眉骨生得巧,眉尾上扬,但面相就是含蓄温柔毫无攻击性的。
整个人看上去很软。
陆遇舟想起他方才拍戏时扣住腰间长剑,翻身上马时盔甲铿锵,回眸凝望三军,眼神冻成一片……
这才是演技,而他上辈子,耽误了这样一个人。
陆遇舟在心里轻声道:“合该他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