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辞抿着唇微微笑着,俯下身,轻轻亲在卫斐眼角,柔柔的,软软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这?下总不生朕的气了?吧,”裴辞垂着眼睫笑,与卫斐耳鬓厮磨着亲昵道,“好阿斐。”
那语调,实在是煽/情得厉害。
卫斐恍惚觉得似乎有一层蚂蚁在自己脊背股里爬过,酥酥麻麻,心痒难耐。
殿内的气氛不知不觉便分外?旖旎了起来。
正是情意浓浓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张福平显见是刻意拔高的劝架声:“卫嫔娘娘,您先消消气;重小侯爷,您也少说两句吧……”
卫斐蹙了?蹙眉心,下意识往殿外看去。
裴辞见她挂心惦念,索性拉了?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殿外边,卫漪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指尖都微微发抖。
卫斐一看,便知道她是分明气急了眼却又词穷地辩不过对方。
而?对面站着的萧惟闻与重熙二人,萧惟闻还是一脸漠不关己的死人脸,重熙吊儿郎当地抱臂笑着,在卫斐出来时,正懒洋洋地说道:“……卫嫔娘娘,说句不好听的,重某再怎么,好歹也是您的救命恩人吧?”
“与您的救命恩人说话,您就这?样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啧啧,与你姐姐比起来,可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不知一家子怎生出这两样人,您是有个好姐姐了?,倒不知你姐姐会不会耻于被你这?样的妹妹拖……”
“这?倒便不劳重小侯爷贵人贵事,再操这?几多贵闲心了?!”卫斐冷着脸跨出殿门,毫不客气地打断重熙道,“重小侯爷也说了,那是本宫的妹妹,纵然当真有哪里做得不对,也自有本宫慢慢调/教……倒不知重小侯爷今日在这儿又是逞得哪来的威风?”
——卫斐早在太后寿辰那日便见识过重熙对上自己不喜欢人、那张嘴能有多狠毒刻薄了?,但先前那是对张以晴,卫斐自然是乐于看戏,现遭这骂的人换成了?卫漪,卫斐立时便有种自己的领域遭人侵犯、自己护着的人遭人欺辱的极不痛快感。
卫斐一直回避去定义自己对卫漪的感?情,卫漪哭着抱着她的胳膊与她承诺“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不想失去姐姐,也更不想看姐姐被我伤了心”时,卫斐并不是完全不动容的,但,也仅仅就是动容罢了。
因为卫斐自己也完全认同卫漪前面那句“毕竟,你?是我姐姐,是从小到大除了我娘之外?待我最好的人了,比我爹都好……”,因为事实如此,卫斐担这?一句,毫不亏心。
只是缘由没有卫漪以为的那么单纯美好,但若论迹不论心,卫斐十?年如一日地做到那份上,卫漪要还是能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卫斐虽然也与现在一样并对她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默默给对方评一句“狼心狗肺”。
于卫斐而?言,卫漪是工作,工作是没有喜恶好坏、只分必须要做、可以不做的,而?卫漪恰恰是前一种。
那就更不需要什么私人情绪评判了。
但像卫斐这?么无心冷情的人,大学里自己喂过的流浪狸花猫,都不能坐视它平白遭学生恶作剧,更何况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日一日长大的小女孩。
重熙刚才也是话赶话地有些起情绪了,现看卫斐出来,再越过卫斐与她后面蹙眉站着的皇帝对视了?一眼,伸手笑着给自己打?了?两巴掌,嬉皮笑脸、无甚诚意地表示了歉意:“对不住,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这?张嘴就是太欠打?了?……毓贵人见谅。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张禄默默地在一旁低低提醒重熙道:“小侯爷,现是毓昭仪了?。”
重熙立时大吃一惊。
继而倒也觉得理所自然,以他皇帝表兄的性子,既都能与人滚上床了?,位份晋升本就是迟早的事。
就是这一下子跳得够快,直接越过了?嫔位与婕妤,就给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重熙暗暗咋舌地想道。
先前卫漪与重熙在殿外?碰上起口角纷争时,萧惟闻就一直在旁边,但也同样一直在袖手旁观,而?今听到张禄这?一句,才是第一回撩起眼皮,在给皇帝请安时,视线在卫斐身上停留得莫名得久。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皇帝黑着脸瞪了重熙一眼,这?一句,算是看在萧惟闻的份上给殿外几人个台阶下。
“启禀陛下,”萧惟闻恭恭敬敬地垂手回道,“是主持豫州府乡试的贡院突起大火,火势顺风弥漫,幸得监临御史刘大人敏捷,速请来五城兵马司兵马,现已扑灭大火,无人员伤亡。但贡生考卷已答过半、遇火后纷乱四散,特来请示陛下,是择日改卷重考还是该如何计议?”
裴辞的脸色猛地一变,眉眼微沉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起了?火……”
萧惟闻和重熙自然答不上来。
看皇帝拧着眉面色凝重,卫斐拉过卫漪,主动福身告退。
裴辞此时自然不会再去拦她。
卫斐安抚地拉住卫漪的手回了?承乾宫,待到内间、诸仆退罢,卫漪忍了?一路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子再也留不住,簌簌地往下落。
卫漪索性一把扑到卫斐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卫斐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起的争执……慢慢说,姐姐在呢,小心别再着急噎着了?嗓子。”
可卫漪偏偏就是一味地哭,半天也不愿意说一句话来。
卫斐有些忧愁般叹了口气,低低道:“你?若不愿说,姐姐也不逼你。只是……重小侯爷终究是皇帝的心腹知交,你?若什么也不说,白白受了这?委屈,姐姐却也不好再去陛下面前为你讨个公道。”
“姐姐别去陛下面前说了,”卫漪难受地趴在卫斐怀里,抽抽噎噎道,“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卫斐神色微动,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拍着卫漪的背给她顺气,半晌,见她止住了哭势,渐渐冷静了?下来,才幽幽道:“长大了?……有心事了?。”
卫漪身子一僵,连忙从卫斐怀里直起身来,急急辩驳道:“不是的!”
“我不说,是因为不想姐姐……”卫漪咬了咬唇,狠狠心,复又反口道,“罢了,与其叫姐姐以后在那歪人嘴里听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我现就与姐姐说了个清楚呢!”
卫漪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咬牙切齿地生着气将事情从头到尾与卫斐讲了一遍。
而?这?事真说起来,其实是一桩彻彻底底的误会。
最早的时候,是先一步退出去等在外面的卫漪撞上了?来与皇帝禀事的萧惟闻与重熙二人。
而?在最初的时候,也是卫漪自己主动气不过上前,当?然,她本心想针对的,也并不是后来与她吵起来、把她气得直哭的重熙,而?是先前在张以晴面前编排自己“有婚约在身、且对方早早去了?”的萧惟闻。
只是以萧惟闻那性子,连当?着正主的面都能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更不会在意卫漪一个妹妹跑过来胡乱怼他什么了?。
但卫漪的替姐姐气不过强出头、萧惟闻的敷衍冷淡,看在在场的第三人重熙眼中,却不知如何便成了?前者咄咄逼人、后者隐忍退让。
重熙是知道萧惟闻并不是有个前头死了?的原配,而?是婚约是真、成婚为假;人死更是假、不过郎有情、妾无意,某萧姓男子自己难以释怀而?已。
——当?然,这?些全都是他重熙凭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萧夫人那里绞尽脑汁、旁敲侧击地打听到的。
所以,当?日萧惟闻那样回张以晴,重熙心里是很感?动的。——在他看来,萧惟闻先前分明有与周国公府嫡小姐成就好事之意,后来迫于形势为急于与张以晴和张家割席不得不出此下下策之言,自然有当?时要顾念自己这?个好兄弟脸面的一层用意在里面。
本着这?颗白菜没白养的心态,重熙一是歉疚于毁掉萧惟闻大好姻缘里的缘由有自己一层,有些难以言明的补充心理,二是本就替好兄弟鸣不平,自然更好奇于前面那位敢主动退了?四品左中丞婚事的“奇女子”。
但这?回任重熙再怎么去挖空心思?去探问,萧夫人许是得了?萧惟闻私下嘱咐,死死闭紧了?嘴巴,翻来覆去也不过一句:“那姑娘是个好的,是惟闻自己配不上人家。而?且人家早嫁人了,过得好好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传出去对人家的名声也不好,就别再问那许多了?吧……”
在萧夫人嘴里,天下就没有“不好”的人。主动退了?自己儿子婚事、嫌弃自己儿子的女人都也是个“好”的,这?句话在重熙这?里,半点涟漪都没留下。——本来,萧夫人就是个只会念旁人好、不会说旁人不是的。
倒是后边那句“早嫁了?人”,叫重熙心头生起几多涟漪。
——如果对方夫婿地位在萧惟闻之下,萧夫人是个大善人就罢了,萧惟闻本心可并不是什么纯白绵软之辈,倒不说能作出多么狠绝人寰的报复,但绝不至于日常都讳莫若深到这地步。
但而?今萧惟闻在朝中举足轻重,等闲一般的伯府怕还不敢怎么触他霉头,自然也至于当?萧惟闻如此忌讳。
所以对方必然得是高嫁,且以萧惟闻先前在萧家落魄的背景能与其定婚的身份,多半还更是入高门为妾非妻。
如此,这?个越是不让重熙知晓便越是叫重熙分外?好奇的“奇女子”,就慢慢在重熙眼里勾勒出了模样,无非是:相貌极美,不然嫁不得高门;但为人必粗鄙浅薄、贪慕虚荣,不让不会放着好好的潜力股夫婿不要,主动跑去与人家做妾。
而?现在,卫漪就这样出现在了重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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