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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夺子(1 / 2)

未时初,卫斐沐浴罢,洗去一身油烟呛气,携着自己刚刚整置好的午食,带着人到了明德殿前。

张禄一?见是她便挤出了满脸的笑,躬着腰迎人进来,呵呵乐道:“娘娘可算是到了,陛下就正一?心等着您来呢……”

卫斐笑了?笑,也没多把这恭维话往心里去。毕竟,把午膳拖到这个时辰,可从不是皇帝在迁就等她,而?是她顺着皇帝的习惯来罢。

旁的不论,单掐点这一?着,卫斐自认还是不曾错过太多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正正好好,就在张禄要领着卫斐往里走的同时,内殿也陆陆续续传出三三两两的告退声。

卫斐便避到一侧,垂着头等诸位臣工一?一?退罢。

重熙与皇帝私交深些,留得便更晚,待朝臣退去、卫斐进来时,他便极夸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明示道:“哇,好香啊!”

卫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无奈极了?。

——卫斐也是后来才知晓:原来那天皇帝是通宵达旦地与朝臣商议罢泉州事,一?直至早朝毕才被太后从大都殿前请去后宫、后又转道承乾宫……而就在他们混乱胡闹的那一晌午,重小侯爷就可怜巴巴地一个人留在明德殿偏殿里待命,空着肚子饥肠辘辘地一直等到了申时正。

因为那天好几件事撞在一起,纠结成团,又多又杂,皇帝又只是离开前随口吩咐了?重熙那么一?句……总之,他就这么把给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天下午,浅黄的日光层层叠叠洒下来,晃得人头晕目眩,尤其是本就饿得眼前发黑的那位。

然后头晕目眩的重小侯爷在等得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后,终于才见到了姗姗来迟、满面春风、神采飞扬的某位陛下。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彼时彼刻,重熙满心满眼只喃喃重复着一?句话:呜呼哀哉,连他那从来不识人间风与月的表哥都学会重色轻弟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么?

重小侯爷震惊了?,重小侯爷绝望了?。

“大长公主与重侯还能叫你缺衣少食?”裴辞面无表情地板起脸,一?次两次便还罢了,重熙已经为着先前那事戏弄了?他太多回,且看卫斐明显不大自然的模样,裴辞的口吻便愈发地冷漠不客气了?,“少给朕来这一?套,没有你的份,滚回家吃自己的去。”

重熙瘪着嘴,看裴辞真有些不乐意了,见好就收,只总免不了?要装模作样地哼唧两句:“哎,那纵臣弟回了?家去,有的吃,却也没有那正等着贤惠人陪啊……陛下现是如花美眷,萧大人也有佳人垂怜,独臣一个,孤苦伶仃,茕茕孑立,呜呼哀哉!”

裴辞不想理会重熙的胡侃乱贫,只不免略微惊讶地转向尚侍立在一旁的萧惟闻,诧异道:“萧卿要定亲了?朕倒还不曾听闻……不知定的是哪户人家?”

萧惟闻顿了?顿,抬头瞥了重熙一?眼,重熙只一脸不知死活地冲他嬉笑。

他应该开口澄清的,萧惟闻心里明明很清楚,但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极刻板工整一句:“启禀陛下,微臣确实不曾定亲……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还望重小侯爷休要胡言乱语。”

重熙什么性子,萧惟闻再了?解不过了?,那是纵然无风也还要起三层浪。

果然,这话一?听,重熙哪儿还得了?,立马一蹦三尺高地反驳道:“萧大人啊萧大人,咱们今个儿可得当着陛下的面好好掰扯清楚了?,究竟是谁在‘欺君’胡言?”

“遇见人闹市纵马惊到周国公府嫡小姐的车轿,萧大人飞身救人的英姿早已经传遍洛阳城东坊西市……就还敢说没有好事将近?”

“重元驹啊重元驹,当着陛下的面,咱们说话也要讲讲道理好么。”萧惟闻转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一?个大男人,你随意编排也就罢了?,周家小姐尚且待字闺中,您这样一张嘴就漏出半个宫城去毁人清誉,合适么?”

这倒确是重熙理亏了,是而听得萧惟闻如此说,重小侯爷便只一味哼哼唧唧着不真开腔了?。

裴辞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重元驹这张嘴,打小就这样,朕也憎极了?,迟早要削下层皮好解了心头恨……不过,若只就当私下聊聊,天知地知唯殿中人知的话,萧卿也无需介意。那周国公府的小姐,朕也是曾见过的,贞顺柔雅,与萧卿甚是相配。”

萧惟闻默了?默,在极快的一?瞬间,他心头涩怨怒愁恼恨苦……千般情绪浮过,复杂到自己都难以一?条一缕地分别捕捉清楚。

但最?终,他也只是垂了?垂眼,拱了拱手,极恪敬恭顺地答道:“那微臣便承过陛下吉言了?。”

话至此处,前言已尽,重、萧二人便纷纷行礼告退了?。

从始至终,卫斐都眉眼微垂,极恭敬地避在了边上。

重熙从她身边走过时,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权作招呼。

萧惟闻却是只留了?一?张森森寒厉的脸给她。

卫斐扯了扯嘴角,对此情势,有些无奈,同时又莫名?觉出几分?诡异的好笑。

不过这股情绪也是转瞬即逝,注意力很快便被身边的这一?个人拉了?过去。

卫斐本人并不如何重口腹之欲,但她两辈子都练就了一?手?极好的厨艺,因而?,从某种程度上,卫斐一?向秉承着下厨是通过取悦旁人来愉悦自己的理念。

二人同桌而?食,单是看着皇帝被辣得艳红还停不下筷的嘴唇,卫斐心头便充斥了股没来由的想笑。

“阿斐,”裴辞被她瞧得莫名有了?些不太好意思,顿了顿,侧颊微红,停了?筷,奇怪道,“怎么只看着朕、不动筷?”

“嫔妾不太能吃辣。”卫斐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瞒的。皇帝嗜好重辣,她不怎么受得了?。桌上摆着的干煸芸豆、剁椒鱼头、辣炒千叶豆腐、水煮牛肉、虎皮青椒等,本就是她专门做来为皇帝准备的。

“哦,”裴辞的举筷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静默片刻,就在卫斐都要以为这个话茬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才又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是张禄他们告诉你的么?”

“朕其实,”裴辞浅浅皱着眉,不怎么高兴道,“也并没有那么喜欢……”

卫斐微微一?愣,继而忍不住笑开了?。

“陛下未免也太小看嫔妾了吧,”卫斐别过脸,轻咳两声,咬着唇低低笑道,“陛下与嫔妾同桌而?食这么些日子了?,嫔妾若是还连陛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瞧不出来……那未免也太不当心了?吧。”

裴辞静静地凝望着卫斐莞然的笑颜,定定出神半晌,缓缓摇了?摇头,否认道:“不,不是的。”

卫斐疑惑扬眉。

“很多人,朕与他们认识了?十年、二十年,”裴辞微微启唇,轻轻叹息道,“朕却仍瞧不出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们也看不明白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大约未必就与用不用心有关,也是分人的。”

裴辞不期然地又想起了?《狱中上梁王书》里那句“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一?时五味陈杂,惆怅惘然。

卫斐默了?默,沉吟须臾,轻轻启唇道:“嫔妾曾与陛下说过,无论陛下是遇到了何等的烦心事……嫔妾这里,总是为您敞着一?颗乐意倾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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