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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斐自认并非是个念私情伤大局的人,或者说,她天性凉薄,淡情寡义,最爱的人,从来就只有她自己。
昔年那人一句“卫秘,这可就有点变得不像你了啊”,卫斐当即醒神,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自请远调,再不纠缠。
于公,她惯于虚情假意、忍气吞声、逢场作戏;于私,却是十成十的“骄傲至死”。
诚然,那时候气氛太好,似是而非间,她确有心动。
但皇帝告诉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卫斐便蓦然醒了。
朝皇帝倾泻戾气实在不大明智,但卫斐心里那时极不痛快,她想,她也就那么做了。
而任性只有一次便尽足够了。
现在的她,只想做一个冷漠的筹算者,无情的piao/客。
“现在还远不到与宋氏争锋的时候,”懿安皇后先前的算计是一回事,而今现实的考量又是另一回,卫斐云淡风轻道,“我先前风头太盛,乍热又乍冷,正是需要有个人来分担些视线的时候。”
至于这个人是沈贵人、宋美人还是李才人,于卫斐而言,都毫无殊异。
卫斐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显然,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活得像她一样清醒。
与前人一般,宋美人同样没能正式承宠、被晾在华盖殿枯坐了一整夜。
不同的是,这回并非左中丞或重小侯爷,而是淮南急报。
卫斐听闻,无悲亦无喜,在慈宁宫见到哭得双眼通红的宋琪弄时,心中亦毫无波澜。
——毕竟,这本来就是与她毫无相干的事情。
但宋琪弄是怎么把这股独守空房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的,卫斐却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与沈韶沅不同,宋琪弄这回在慈宁宫当着众人的面与太后大哭了一场,她闹得太狠,太后无法,只得头疼地让步承诺道:会与皇帝言明,今夜还同昨夜,同样宣她伴驾。
宋琪弄这才隐隐止了哭声,底下众宫嫔:卫斐事不关己;沈韶沅一脸清冷漠然,只眼底略带嘲意;李琬已彻底笑不出来,全靠一贯的冷静来维持着面上神色;卢依依垂着眼睛,倒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来;卫漪倒是带了点替朋友抱不平的愤愤之色,毕竟,宋琪弄若不折腾这么一场,今夜论理得挨到在卢、李二人里择一个去了。
虽说迟早迟早,但倘迟迟不来,还不总是让人心里放不下。
卫斐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细细留意罢众人神态,连没多大反应的梅如馨、云初姒二女都不曾落下,却不料从慈宁宫一退出来,战火先烧到的却是自己。
“久闻卫贵人颇有些手段,一顿点心,便能熨帖了陛下的心,”宋琪弄刚抹干了泪,转头就朝着卫斐阴阳怪气发难道,“我等却是没这好福气,倒不知何时能劳卫贵人烦个神,出来教导一二,好让大家也都能进得了明德殿、见得上陛下一面。”
彼时众宫嫔未散,宋琪弄这么半请教不请教、明称赞暗挤兑的一番话一出来,卫漪第一个恼了,不客气地反怼道:“见与不见你,陛下人都在明德殿里;你做或不做点心,御膳房都没长个腿老老实实地立在那里。宋美人要是觉得我姐姐是靠一顿点心承得宠,那您自个儿也一样做去啊,这后宫也没人拦着您吧。”
卫斐此时才恍然地回忆到:先前她“侍寝”后的第二早,送进明德殿内的攒盒,是空着被张禄遣小太监送回的。
彼时几个宫嫔都在承乾宫,却不知是哪个留心瞅见,转头就传开了。
昔日沈韶沅半夜被退,宋琪弄将人好一顿嘲讽,而今自己遇着了一样的事,虽沈韶沅明面上不曾说什么,但宋琪弄自己先自觉屈辱得下不来台了。
出门一见着卫斐这唯一破格留宿了明德殿的,心下一时扭曲,嘲讽是张口就来。
本来,按照宋琪弄的逻辑:是,自己昨夜是没承得了宠,可那又是不是我的问题,那是皇帝自个儿有问题!她们又有什么好偷偷笑话我的,换了她们谁来,昨夜也都讨不了好!
但偏偏后宫还有卫斐这么个例外在,宋琪弄怎能不瞧得刺眼?
而见卫漪还敢回嘴,宋琪弄登时更怒、更恼,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卫淑女说什么玩笑话呢,您也不看看这宫里除了你们姐妹,旁的还有哪个主子,一双手不是抚琴作诗、而是拿去做糕点的呢?”
“这等庖肆之事,”像是觉得还不足够,宋琪弄非常做作地掩了掩鼻,嗤笑道,“我等可都弄不得。”
卫漪登时气得眼眶发红,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卫斐笑了笑,十足温柔道:“那宋美人的意思,可是要我帮忙做一些送过去?”
卫斐暗暗喟叹:本是无意在这时候就寻你晦气的……但,果然有些人,还是落魄时候看着比较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