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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1 / 2)

白梵路隐约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很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声音。

依稀在说着?……会找到你的。

他突然就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已不知过去多久,他既看不见日升,也看不见日落,自从到了这不知名的地方,他就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绘制这幅万里江山图。

还?好,方才笔没落在画上,不然就毁了。

白梵路轻舒一口气,觉得眉头酸涩,手指揉了揉,又打算提笔。

可是刚才的声音却让他隐隐介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谁会找他呢?慕云河吗?

那声音……好像不是他吧……

白梵路突然也不确定了。

想起那日,他在军医帐中煎药,忽有人进来,他还?以为是士兵,问来人是否哪里不适,那人回答了句就走了过来。

白梵路正要替他把脉,后颈猛地一疼,接着便不知如何了。

再醒来就是在这地方,每日有仆从服侍,衣食用度都被安排得妥当,所穿皆是富庶之地才有的绸料,南蛮条件艰苦,不可能是在那边。

所以谁袭击了他?现在又是在哪?这些一概不明。

唯一只被告知,何时画完万里江山图,何时“主子”才会来见他。

且这幅万里江山图,还?是白梵路随军前在慕王府画了一半的那幅,为接上原图,她们口中的“主子”还?特意让画师来协助他两日。

这让白梵路非常诧异,对方知道他在慕王府画这幅图,到底是谁呢?

伺候他的人守口如瓶,什么也问不出。

而当白梵路琢磨是否可以用什么方法来逼幕后人现身时,但凡他有小动作,就会立刻收到警告,显然这附近不少人监视他。

那位“主子”甚至还强调,务必要以最初画这幅画的态度来完成万里江山图,但凡偷工减料,就得重新来过。

白梵路别无他法,唯有尽快画完这幅画。

这都多少天了,他必得累到极致才会小憩一会儿,不分白天黑夜地画,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总算已近末尾。

只是刚刚瞌睡的片刻,听见那句如泣如诉的呼唤,白梵路心情莫名有些憋闷,几?次在稿纸上下笔都觉不得要旨,他决定出去屋外?喘口气。

自从来了这里,他还?从未出过外?面。虽然婢女和他说过院中有竹林,闲时可以散心,“主子”不希望他总闷在屋里,但他还?一次都没去过。

深夜月下的院子格外冷清,果真是有竹林,随着微风发出沙沙声响,白梵路走了一会儿,摸索到一方石凳坐下。

该是冬天了吧,连空气都明显冷了许多。

但这竹子竟然还未枯凋,萦绕周围尽是鲜竹清新的味道,林中既无喧嚣蝉鸣也无?鸟雀婉转,静得让人仿若能听见心声。

白梵路不是没想过慕云河,但他急于画画,将这些念想全部压下了,因?为知道想亦无?用。

可到底此刻还是想了他,想他若是发现自己不见,该如何着?急,会影响到南蛮的战局吗?

白梵路摇摇头,大事上慕云河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他信他。

忽有一阵风过,竹子被掠动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恰有一片竹叶落在身前,白梵路有所觉知,抓住了它。

而后感到什么,他微微偏过头。

在他望向的那个角度,黑暗中站着?一个人,不知在那里停留了多久。

那人半隐在竹林阴影后,手中短短的玉笛在月光下泛起莹莹辉光,他抬起笛子轻抚几?下,旋即凑在口边吹奏起来。

笛声清澈,徐徐流淌在竹林间,宛如一泓委婉化开的春水。

和着?竹叶清风的浅吟低唱,初时宛如珠玉坠落,清脆明亮中透着一股畅怀高远。

到得后来突然音调一转,蓦然高亢,恰似冲天而起的战歌,惊得竹林中鸟雀都躁动起来。

这是一曲极悲壮的《破釜》。

三军列阵,沉舟破釜。残阳如血下,将士们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踏上一条喋血不归路,和着?笛音依稀唱的是——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白梵路也不知自己怎会识得这首极难的古曲,只是突然在脑海浮现那些大漠黄昏、两军对垒的画面,心头一热一冷,便认出了这首催人魂魄的战歌。

千军万马,壮怀激烈。笛音凄厉萧瑟,却分明铿锵有力,一折两折三折,仿佛能透过这乐声看见将军战驹次第倒下的身影。

音调愈往后走便越发绵亘低徊,到得极处,似哀戚呜咽,隐隐力尽衰竭。

竹林后那人浑身似愈发绷紧,狭长双目中不知看见什么,深刻现出一抹杀意。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也丝毫未觉,到得最后,连握笛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音调溃不成军,却依旧挣扎着急转直上,仿佛绝境中亟欲寻得出路。

左冲右突,宛然入魔。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关头,突有清亮一声长鸣激越破空,响遏行云,骤然切入笛音低徊,宛如鹰击长空,瞬间便相溶融。

起承,转合。

仍旧是那曲《破釜》,笛音却随之逐渐明朗,开阔,终入佳境。

直至终结……

黑暗中,白衣的身影缓步走出。轻捻一捻手中细长竹叶,搁于唇边又吹奏出两个清浅的音节。

刚刚和这笛声的人正是白梵路。

他也不知自己怎会用竹叶吹出乐曲的,只是听到这笛声就忍不住跟着?和了,尤其那笛声中途有不受控制的趋势,他生生给?拉了回来。

吹完后自己也是一身冷汗。

再仔细回忆,原主似乎真的会吹竹叶,小说里曾有一处描写是,原主教小云湛吹竹叶,就是教不会,但云湛拿竹叶学隔空打物却是学得极快。

那原主这手吹竹叶的技巧是谁教的呢?

白梵路疑惑,但他也没忘了眼下最该关注的是这竹林后藏着的人,“阁下是谁?”

那人收了玉笛,似乎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道,“又见面了。”

白梵路听出这个声音,是那天晚上问他“可还记得小六”的那个声音!

“你……是你!你为何要掳我来此?”

这人见过自己在慕王府画万里江山图,白梵路立刻想到,他就是掳自己到这里来的人!

只听那人轻轻一笑,“你是在问……朕为何要掳你吗?”

朕?

白梵路大吃一惊,他是……皇帝?

南蛮没有皇帝,只有部落首领,他们是称王的,那这皇帝仅可能是恒昌郡中那位新登基的帝王,曾经的五皇子,韩凌!

想到自己刚进棋局时,韩凌似乎就盯上自己,白梵路便不意外了。

只是他还?没弄明白,这位人物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又将自己抓来,明明之前在慕王府,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了。

白梵路心中思虑,若论身份,他该给这位帝王下跪参拜吗?

“待你完成万里江山图,朕会再来。届时,朕给?你答案。”

说完这句意有所指的话,韩凌就离开了。

白梵路潜意识里觉他掳自己来的原因?绝不是一幅万里江山图这么简单,但韩凌走后真的再没来过,他只能是一门心思赶紧将那副画画完。

等到终于完成,白梵路第一时间差人通报,韩凌果然亲自来了。

他对着桌上长卷仔细观摩许久,最后道,“不错,是朕要的万里江山。”

白梵路心中一松,正要说话。

外?间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早朝时间到了。”

现在是早上?白梵路心想,自己不睡觉快连时间都搞不清了。

“朕晚间再来。”

白梵路听见珠帘被掀开又落下,一名侍女上前道,“公子,奴婢服侍您用早膳。”

几?天没睡觉,终于不用再画了,白梵路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下午。

只是等到晚间,韩凌却命人带来了话,说临时有要事处理,这几?天都不会过来,让他自己好生休息。

直到有一日,白梵路听见隐隐有丝竹乐声,问身边的侍女,才知多地战事告捷,举国欢庆,宫中设宴庆祝“江山一统”,为凯旋归来的将领接风洗尘。

原来那幅万里江山图,是韩凌的野心。

白梵路有所了悟,但听将士凯旋,他不免想到慕云河,难道他也在宴会上?

可南蛮战事没那么容易,路途又遥远,就算告捷也不一定代表结束,慕云河应当不会回来这么快,于是这念头遂又被打消。

但白梵路还是为此特意在院墙附近徘徊,试图能听到些什么。

不过这庭院位置过于偏僻,就连那些乐声都听不太清,更别提人说话了,绕是白梵路听觉灵敏,也只能从院墙外?偶尔路过的婢女口中,大约得知宴会热闹的场面。

“孟大人。”院门守卫忽然一声。

白梵路转过身,有人朝他过来了。

“陆兄,别来无恙?”

乍听这个声音,白梵路差点没反应过来,竟是孟琦孟三少。

对了,他应是韩凌的幕僚。

“今日宫中颇为热闹,陛下怕你独自在此无?趣,便让我这个故人来同你说说话。”

白梵路却道,“不知我与孟三少何故之有?”

孟琦笑道,“是了,你与我自是没什么交故的,不过现下庆功宴中有一人,大约还?是同你渊源匪浅。”

白梵路皱眉,“……”

“关于那慕小王爷,我想你会有兴趣愿意听一听?”

白梵路先是一惊,继而心生警惕,孟琦知道他和慕云河的关系?

孟琦见他神色淡然不为所动,故意道,“要说起他,那可是今日庆功宴上最‘引人注目’的功臣呢!”

白梵路虽看不见孟琦表情,但从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里,听出一丝不怀好意。

同时他却也获得了重要讯息,慕云河如所期待顾全大局,打了胜仗平安回来。

想到那人现在就在宫中,在离他不远处,白梵路虽再冷静自持,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加快。

孟琦还在“夸赞”,“西边和北边战绩虽都不错,但总也是悬而未决,唯有他这一鼓作气,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说着,孟琦微微压低嗓音,接道,“陛下给?了他三年时间让他灭掉南蛮,而他却只用了不足一月就完成此事,你猜猜原因??”

慕云河灭了南蛮?这么快?

白梵路本以为他是小胜归来,自是难以置信,但同时他也察觉,孟琦这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孟琦靠近他,缓慢道,“他以为……你死了。”

“什么?”白梵路大惊。

孟琦终于满意地在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难得的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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