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湛没有王崇羽好糊弄。
“师兄,你过来,瞧瞧这株如何?”
正想着,听见王崇羽的话,白梵路回过神,见他站在一株树下,对自己招手。
眼前的树主干青白,枝叶修长,但与旁的树也看不出明显差别。
白梵路外行道,“你说好便好。”
王崇羽笑了笑,“你明日启程,暂且只能先选须树,过些时候我再好好替你物色,用庾树铸一把更趁手的。”
白梵路刚要说有一把剑防身足够了,但话到嘴边又止住,虽然他是没真想下山做成什么事,但在王崇羽面前表露出来毕竟不合适。
“也好,那就先谢过崇羽了。”
“师兄何须与我客气,你且稍待,我去去便回。”
王崇羽抬手,眼前的参天巨木传来叶声簌簌,银光万点后就似被连根拔起,所在地面只剩一个圆坑,但很快,那坑里又冒出一株小树苗。
须臾之间,琼林中的树生长快,销匿也快,与人间那些百年老树相比,生命甚是短暂。
白梵路绕树坑两圈,眨眼功夫那棵小树苗就已长到半人那么高了。
王崇羽果然很快回来,两手还各捧着一块玉石。
“左边这块薄韧,右边这块锋锐,师兄想要哪种?”
“左边的吧。”
听上去不容易断,更适合防身,他可不想关键时刻再出状况了。
王崇羽右手一收,留下左手的,“走吧,去铸器炉。”
铸器炉就在琼林边上,仙界四景之一的琼林侧畔,指的就是铸器炉在炼制极其稀有的神丹神器时所发出的七彩虹光,与琼林千木交相辉映所形成玄奇景致。
然而这次只是炼一把普通飞剑,所以景致自是看不到的。当王崇羽把材料投入炉中,由白梵路注入灵气,铸剑过程就算开始了。
不出半日,在明天出发之前就能拿到一把新的飞剑。
“师兄,记得从前,师尊仅有你我两个徒弟,我们就经常来这里,看下面那个怪老儿。”
铸器炉在琼林尽处的峭壁之下,一处突出的山台上,山台边长年住着一位老仙。
据说老仙其实早已得道可飞升神位,却又不屑得道,平生爱好就是不停地往铸器炉中扇风、浇酒,保持仙火不灭。
而他自己,也是个出了名的酒鬼,你要同他说话,他只会回答一个字:酒!
也有一说正是因他行为放荡不羁,才无法飞升上神。
具体如何,无人知晓。
白梵路敷衍地应付着王崇羽的话,他说的那些他当然不记得,它们是属于原主的记忆。而书中关于铸器老仙,也就简单几笔。
但王崇羽那般怀念的神情真切不假,叫人动容,白梵路也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来。
“师兄胆子比我大,总喜欢趴在崖边往下看,我就不太敢。”
“现在也不敢吗?”
两人相视一笑。
“试试?”
王崇羽先走到崖边,刚刚扔东西下去不用离边缘这么近,白梵路也跟着过去。
脚下有仙雾飘过,巨大的铸器炉就在正下方,三五层楼的高度,从炉嘴冒出熔岩似的红光,无时无刻不在搅动、翻滚。
白梵路看着看着,忽而眼中仿佛有什么红影一闪而过,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这个铸器炉在书中存在的意义就是替碧落镀神,此外并没其他特别。
但这种心慌的感觉,怎么回事……
“师兄?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王崇羽见白梵路不对劲,伸手想碰他肩膀。
突然,两人间一道风屏掠过,把白梵路衣摆都掀了起来,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但这一瞬间头发遮住眼睛,再能稍微视物时,他见王崇羽正低头、皱眉,看向他自己的手。
“怎么了?”白梵路问。
王崇羽抬起眼,远眺某处,若有所思。
“……没什么,师兄身体未愈,还是莫要在此吹风了,我先送你回去,晚些时候再来取剑。”
“好。”白梵路点头应了,他心里也觉不踏实。
两人并肩走入琼林深处,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铸器炉旁的白胡子老仙朗笑一声,“都走了,出来吧。”
山台后的石穴里,缓步走出一个蓝衣人,正是云湛,只见他一扬手,怀中的坛子便打着胡璇儿飞起。
老仙身轻如燕,腾空一跃将坛子抱满怀,还未坐回去就迫不及待拔开塞子,狠狠闻了一口。
“香!真香!有能耐,哪儿弄来的?”
别说在天枢门,放眼整个仙界,酒也是大忌。
云湛不答他,只问,“镜子呢?”
“好说,好说!”
老仙打个响指,云湛前方就出现了一面圆镜,可是镜中却没映出任何景象与人影,只有浓浓的一片白雾。
人在尘中,不是尘。这镜子有个奇怪的名字“不是尘”。
老仙喝口酒,砸吧嘴,摇头晃脑躺下来,翘起的脚在空中来回绕圈。
“好酒好酒,一坛好酒!”
“可惜只一坛,嘿!一坛只一坛,两双不两双,三界非三界,众生皆众生。”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呵!”
云湛不理会他胡言乱语,面向镜子静立片刻,终于闭上眼。
而在他闭眼的同时,镜子里浓雾渐开,缓缓浮现出现一个少年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