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玄之清风冷月地裹着寒意进屋,屋中被暖炉烘起的热气都好似被浇灭了几分。
屋里人都禁不住站如松坐如钟起来,脊梁皆挺直了几分。
他掩上门,意外看见凌渊,朝他半分疏离地微微一笑道:“不知孟公子屋中还有客。”
“啊、谷、谷师兄好。”凌渊忙道,抱着兔子的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谷玄之声名远扬在外,长者赞赏有加,年少者敬之慕之,凌渊亦不例外。
“你是,玄音谷的凌渊师弟吧?”谷玄之温声问他。
加上自己看上人家师妹,总觉心虚,凌渊的目光都不敢直视对方。
“正是。”凌渊局促道,“呃,师兄们定有要事相商,我先告辞了。”
说罢,一鞠躬,逃也似的开门而出。
谷玄之望着那扇被怦然合上的门,哑然失笑:“我竟可怕至此么?”
雪言已经由林枫怀里缩到了林枫椅子下,心道,还真有。
“怎么会,谷公子玉树临风,人人羡之,那少年想必是脸皮薄。”林枫笑着,便给他斟了杯茶,“请用茶。”
“多谢。”谷玄之于他对面坐下。
他走过去时目光向他椅下狐狸瞄了瞬,便不在意地瞥开,随意玩笑道:“孟公子与我不同,他们见我便躲,倒都愿意寻你玩。”
林枫莞尔:“怎会,他们……”
屋里床板突然“咚”的一声,紧跟着便是小声的惨呼嘶气。
谷玄之茶杯在唇边将将停住,抬眼面露诧异:“床下有人?”
林枫已经起身快步过去:“可撞疼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垂下的床单动了动,瑶华自床底捂着脑袋爬出来,摆手:“没事没事……”
“瑶儿?”谷玄之也不禁起身走过来,“你钻在孟公子床底做什么?”
林枫摸了摸瑶华脑袋,确认没有鼓起包来,还是替她揉了揉,又生怕谷玄之误会什么,便扶瑶华起身边解释:“瑶华姑娘借我这儿躲一躲。”
“谢谢琰哥哥。”瑶华看林枫细心地替她掸了掸衣摆灰尘,甜甜笑了笑,“琰哥哥你真好,跟我枫师兄好像啊。”
无心的一句话让林枫心中一惊,又泛起细微苦涩。
谷玄之走到瑶华跟前,抬手欲摸摸她头顶看有无大碍,瑶华却犯了错般下意识一缩脖子。
“做什么,不打你。”谷玄之无奈地揉了揉她发顶,“还好无事。再说,我几时打过你么?”
“那倒是没有……”瑶华小声说。
谷玄之收回手,询问她:“说吧,你在这儿躲什么?姑娘家躲在男子床底下,像话么?”
瑶华嘟囔:“青天白日的,再说,又没有其他人看见……”
“我与孟公子不是人么?”谷玄之忍不住抬起一指,想点上她额头,“那只狐妖不是么?”
雪言突然被谷玄之点名,尾巴毛炸了炸。
“哎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瑶华两根手指捏住谷玄之衣袖,撒娇卖乖地扯了扯,“他知还有它知,只此六知,便没了呀。”
林枫抿唇一笑,谷玄之道:“你总有理。若方才被那玄音谷的弟子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提起凌渊,瑶华颇有些气恼:“你别提他了,我就是躲他才会落得自己一身灰的。”
“嗯?”谷玄之略微蹙眉,“这是何意?”
瑶华忧愁地叹了口少年老成的气。
“师兄你不知道,这几日他可将我烦惨了。”
瑶华一段痛诉,林枫才明白凌渊那个不知变通的傻小子真是块木头,遇着神仙提点也难救的那种。
师重琰教他要投其所好,时不时送些小玩意儿令姑娘欣喜,要他时时寻着由头去接近姑娘,这本没错。
可他打听半天便只知道瑶华喜爱小动物,也不知从哪儿捉到野鸡野鸭,一日不停地往瑶华那儿送不说。
他人害羞,不敢当面送,起先几天竟是在瑶华院外爬到树上去空投。
野鸡野鸭自院墙飞下,冻得瑟瑟发抖,抖着扑棱翅膀又扑了漫天的羽毛片儿,院中瑶华脑袋都快变成鸡毛掸子。
过了几日,连续作恶的恶徒被瑶华逮到,他忸怩着承认了,自此之后,突然豁出脸皮变本加厉。
“我的院子都快变成养鸡场了!”瑶华奔溃道,“也不知他大冷天去哪里寻到这么多动物,可我若将它们赶走又会冻死在外头,冰天雪地的太可怜了……”
“今日在路上突然听见他在身后喊我名字。”她坐在桌边,近日被动物折磨得精疲力竭,如今见到雪言都提不起兴趣,喝了口林枫沏的茶,“我赶紧就跑了。这些日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院里研究烹饪肉食呢。”
林枫默默在心里将凌渊从师妹夫的候选名单上划去。
本瞧他没有坏心思又生得尚可,现在看来是个蠢的,孺子不可教,弃了罢。
谷玄之听完,但观神色瞧不出认同与否,须臾问道:“他除了送你动物,可有做过其他事?”
“其他事?”瑶华歪头想了想,“最先的时候曾经在路上拦下我,支支吾吾像是不怀好意,我与他比试了番他输给过我。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谷玄之听完,缓缓叹了口气。
“傻瑶儿。”他很轻地牵起嘴角,柔声说,“他心悦你。”
瑶华抬起头,一脸“师兄你在说什么”的奇幻表情。
林枫藏在假面下的一张脸也露出震惊,他不知师兄竟对这种心思如此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