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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梦传奇之毒忆(1 / 2)

“…古…古孜丽公主!”守在牛皮大帐篷前的士兵吓了一跳,被少女娇媚而凌厉的眼光一瞪,想要阻拦的话声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王爷…王爷说了…任何人都不准进去的…不然会重惩小人…”“哼!重惩?不让本公主进去,你先摸摸腔子上有几个脑袋瓜?信不信我现在就敢砍了你?!”

纤指摸上悬与腰间的短剑,清脆的声音里明明就是威胁。那士兵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信不信?怎敢不信?谁不知道合丹汗溺爱妹妹,向来任她为所欲为。

底下人稍有冒犯,必杀无疑。他一个小小兵士,哪敢违抗古孜丽公主?“不不不…小人不不不敢…违抗公主…”结巴着,惨白着脸,抖兮兮、眼巴巴地看着公主嫣然一笑,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好歹保住了性命…可是可怜的士兵一转瞬又发起抖来。公主这边是应付过去了,王爷那边可怎生交代?别看巴雅尔王爷平时看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是长年跟随身边的人,谁不知道王爷的喜怒无常…

古孜丽以同样的方式斥退了其余两名把守内室的士兵。轻盈地蹑足进了最里间。这次二哥巴雅尔出外迎战西夏,迟迟半年,于昨方凯旋来归。今日接到报信,说王爷率返回人马已至京都郊外驻扎,准备整顿一日,次日进京面圣。

古孜丽闲着没事,瞒着王兄就偷偷出了城,溜至军营中来寻二哥说话。往日她进二哥营中向来随心所欲,不料今日竟接连被重重拦阻,古孜丽心下大疑,自忖莫非有什么诡秘之事发生?想到这里,故连吓带哄,居然顺顺畅畅进了内室,听见里有话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细步靠近门边。

搀和了香料的羊油烛摇曳着氤氲的光影,在坚韧的牛皮帐篷壁上投下长长的淡黑。出现在光影参差间的人就是她的二哥巴雅尔。象牙般的精致脸上漾开着灿烂的笑,漂亮的凤眼正注视着对面的人。

一边在轻声地说着什么,他坐在紫檀雕花圆桌旁,执着一把新暖银壶在往小小两只玉桃杯内斟酒。色泽浓厚的淡绿醇酒,如丝线般贯注进玉杯里。咕咕的响声,让古孜丽不知道为什么心间会莫名其妙地微微一动。

闪现宝石光泽的绿酒,好象,勾动了久远记忆中一直不能释怀的某一点…到底是什么又再也记不起来…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古孜丽悄悄移动了一下。对面的人倏地映进了眼帘。

这个人…这…这…这不是!可是又,怎么会!是他?本来只存在于记忆和想象中的人,却突然活生生地出现的眼前,可能想象到古孜丽的惊骇?过度的吃惊,让古孜丽差点儿就叫了出来。

慌忙以手捂住樱唇,仍难抑制蓬蓬的心跳。阿苏!是,竟然是,阿苏…怎么会?怎么…都说往事、会随风去。

在江南、是飘零在颓檐下的烟雨,到漠北、该是那、划破长空的雁唳。都说往事、会随风去。为什么,我的记忆、偏是那经年不能愈合的伤口,麻木的疼痛着、浸泡在冷冷的空气里…都说往事、会随风去。是谁、是谁、那又是谁,残忍地揪紧了、那些、似乎久已忘怀的心意…

…金黄的笈笈草滩,在将暮未暮的原野下渲染出新鲜的嫩绿。赤褐色的沙滩,雪松丛丛,灰白、蛋黄、紫红、层层勾勒到天边。

银色的碱滩上,簇簇白刺,为了芳春,挣出了幼芽的香气。层层叠叠的雪峰凝结在四月的天空下,宛然冷艳沉穆的静女。

晚霞在燃烧,喷薄着迷离倘恍的光彩。隔了这么些年,我仿佛仍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年少时的王兄,结束了一天的射猎,率领大对亲兵,前呼后拥地向归途行去。

隔了这么些年,我仿佛仍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个苍白的、芳香的、跌落在王兄马前的故事。

不知从何方横冲直撞出来的马匹,被远方的追赶和年轻的汗王身后亲兵的呐喊吓坏了,失惊地,发出一声洪亮的嘶鸣,将载坐的人扑通地掀到了地下。

只看见一头清瀑般飞烟般的绵绵黑发,狼狈地流开在满地的沙砾上。还有轻微的、若有若无的暗香,突如其来地拥进心里。可是年轻的汗王没有注意,只是抬起眼望向了一路吆喝赶近的人群。

“大胆!汗王在此,何敢大呼小叫!“合丹身后的亲兵出声斥责,一群响马都吓了一跳。在年轻皇帝不远处勒住了马,精悍的神色里浮上警觉与迟疑。这些终日游荡在宋、蒙国界线上的响马,据说是胡人的后裔。

天大地大,万事无惧,流血破头,性命作堵,专以烧杀抢掠为生。只是看他们无意与朝廷为难,直此多事之秋,两个国家也都心照不宣地采取了不闻不问的策略。

刚即位半年的蒙古国汗王合丹,自然也无心多做理会,只是敷衍地问前方的人群:“怎么回事?”

为首的响马恭恭敬敬地下马解释。说这是马失了惊,载着人就一阵疯跑,他们在后面急着赶马,所以才大声吆喝,实在无意惊动王驾。

至于这个人么,只是刚刚加入的新成员。年轻的汗王心不在焉地听着,思想里转动的是关于王国的宏伟蓝图和雄心壮志。

踌躇满志的、十九岁的合丹,从半年前已经肩负起了整个王国、整个民族的重任,此刻又怎会将这些须小事觑进眼里,习惯性地一挥手,正打算放人。眼光稍稍一瞥。地下的人显然是摔得重了,挣扎着半晌也没爬了起来,只是仰起了脸来瞅着这个高高在上的、风华正茂的异族君王。

听见响马首领的解释,明明是想反驳了,却着急地反说不出来,仰起来的温柔清亮的眼睛,是痛苦,是羡慕,是焦灼,是惊慌。

“不是…不是…救我…”苍白的年轻的脸,若蹙的眉尖为什么就会已经落下了悲哀的痕迹。静止的剔透的眼珠儿,流动着迟疑的恳求,隐藏在长长的睫毛的暗影里。

那么多那么长那么黑的头发,云一样雾一样轻轻漂开了香气。略微的暗香,凝滞在干冷的空气里。

“…救我…”哪怕已事隔多年,我仍能、想象出那样一个将暮未暮的春日,燃烧的晚霞,是以怎样的热情、为草原、涂抹上最浓重的一笔。我仍能、想象出那样一段江南的雅淡温柔,是怎样、衍生在漠北锋利的空气里。

曾有过那样一场、欲诉还休的故事,宛然奄然而逝的蝴蝶,该是以怎样的姿态,在王兄年轻的生命里展开最初的羽翼。曾有过那样一种清淡含糊的声音,氤氲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悲哀,是怎样地、在这草原的天空下、响起。

年幼的我啊,偏是在懵懂中,错过了一个故事,错过了一场伤感而绮丽的交集。那一个故事的结局,长大的我开始收集草原上散落的传说,以我的想象力,编织着当年那一场残破而芬芳的记忆。

曾经有过的、是那样美丽的开始。为什么、会留下一个那样的结局。敌国之峙,无法和解的国仇。杀父之实,怎能释怀的家恨。一个是尊贵的宋主,这苍莽的草原下容不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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