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苦了茶楼掌柜,这里出了命案,今天肯定是没生意上门。归晴要走,他拦也不敢拦。地上,却还横着这么个庞然尸身,血淋淋的没处着手,左右为难。
没奈何,只有壮着胆子上前,苦着脸小声对归晴身旁的从人询问:“这死的是哪家汉子?烦阁下告诉小人,小人也好想办法通知他家人来处置。”归晴耳力却好。听到掌柜的如此说,马上站定了,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向掌柜。
掌柜的刚刚目睹他稍不称意便杀人,被他这冷冷一望,顿时张口结舌,浑身抖得如筛糠。归晴看了他片刻,却缓缓点头:“很好,你是个讲良心的…不过,此人的事你不用再管,我自会打理。
烦你雇人把他的尸身拉到城郊,喂了豺狼便是。”说完,他手一扬,已有五锭十两赤足黄金落入掌柜的怀中。五十两黄金,足够迎来楼三个月的赚头。商人最是重利,掌柜抖抖嗦嗦地捧着那几锭金子,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恐慌。归晴却不再看他,潇洒从容的一转身,自顾自地带着人离开了迎来楼。
轩辕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眸中渐渐浮现探究深思。他所知道的归晴,绝不是这副模样…从前那个毫无城府,一心追随爱慕拂霭的单纯孩子,竟全是伪装么?
冷静下来后,却想不出他拼了命,这样伪装自己的理由…或者说,未见面的这大半年中,发生了些什么事,令他性情大变?看来,需要好好调查一番。不远处,掌柜的正吆喝着伙计擦地擦桌、刮墙抹浆,唤人抬尸体,只忙得不可开交。
“热闹也看够了,我们走。”轩辕奚站起身,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带着侍卫们离开了迎来楼。***
“归晴,你冒了信城的名,立足未稳。如今在公众之下杀人…虽说那人只是个小卒,但众目睽睽,却是自毁名声之举。”获王府,后花园中。深秋,姹紫嫣红已经凋零,只剩下傲寒的菊,和一些常青树木蓬勃点缀。
绛瑛望着一身月白长衣,发束银环,腰系紫金玉带的归晴,叹了口气:“你今后若想谁死谁残,只管告诉我,咱们让死士私下处理掉便是。”
自归晴的疯病好了后,便只穿白色衣裳。月白、牙白、玉白…衣裳上连有颜色的花纹,也不肯着半分…想也知道,他是在为谁。
而归晴亲手杀死的那人,是北毗摩山岳骑队中的一名士官。那名士官,曾经在山道掳走衍真,并往衍真的背脊上抽过一鞭。归晴如今形貌大变,不再是那个肮脏狼狈、一身粗布衣的少年。那士官,从头至尾竟没有认出他。
如今,归晴心中全是狭念,到了近乎偏执和不择手段的地步。没错…是他亲手,将归晴逼到了这一步。所以,归晴向他要信城这个身份时,明知归晴是想掌控更大的势力,便于复仇,他却没有犹豫。
没了那些念头的支撑,归晴绝对会崩溃,可能真的活不下去。这一幕,他不愿看到。但是,纵使给归晴再高的名份地位,再百般纵容,大局始终还是掌握在他的手中。
归晴只能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舞蹈。以归晴的天份资质、智慧见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喜欢归晴,却不能被归晴操纵摆布。这点至关重要。
“可是,不亲自动手,便没了感觉。”归晴将双手伸至自己面前,唇边泛起微笑“第一个,他只是第一个。”
其实…亲自动手,也没有什么感觉。恐慌、害怕、兴奋…那些预料中的感觉,通通都没有。硬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只能是如同完成了件任务,胸中大石落下一块。心,好像死了般。***“好好好…你若喜欢亲自动手,却也没什么。”
绛瑛见归晴居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心头一凉。但随即,又不忍拂他的意“咱们吩咐死士把人绑来,然后你再动手便是。记得,切切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杀人。”
“绛瑛,你说得是。”归晴望着绛瑛,勾起玫瑰般娇红的唇,笑了一笑。绛瑛,真是对自己极好极好的。再无理任性的要求,绛瑛都会想方设法的满足。
但是…要完成拂霭的遗愿,有些东西他给不了,永远也给不了。只能靠,自己伸手去拿。无论,要花上多少时间和心机。那件东西…拿到了是死。没拿到,也是死。那时,自己就可以毫无遗憾地去见拂霭…既然尽力了,在奈何桥上等着自己的拂霭,一定会温和地对自己笑笑,然后说…归晴,等你好久。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那件东西,是罪魁…北毗摩皇帝定川的性命。
“如果没其它事的话,我先走了。”归晴朝着绛瑛拱了拱手。见他点了头,这才转过身子,离开了后花园。信城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尊荣和辛苦,归晴都需一力承当。每日,除了接见拉拢投诚的牵萝臣子外,还要学习文章、礼法、行止、剑术。
务求,各方面都更接近一个真正的皇子。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小王爷的绛瑛,做起来应该是轻松无比。但对于出身青楼归晴而言,则要痛下苦功。所以,他没有太多的闲暇。***
归晴不时会去迎来楼内,和那帮牵萝旧臣一起用点心。轩辕奚要见他,可以说是简单之极。但他贵为天朝皇帝,在不清楚归晴态度意向的情况下,自然不能以身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