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家丁也知道闯下大祸,两腿直发软。此刻,他们只盼瞒住适才在归晴面前所说的话,就是万幸,哪还敢怠慢,连忙就要跑去叫大夫。
“不用了。”归晴擦去唇边血渍,推开揽住自己的绛瑛,慢慢地直起身,叫住了那两名家丁“我只是一时心火上升,并无大碍…绛瑛,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板子就免了吧。”
绛瑛听他说出这番条理清楚的话,又唤出自己名字,不由得又惊又喜。他转过头去,只见归晴目光澄澈地望向自己,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绛瑛…我做了个很长的梦。”归晴轻轻垂下眼帘“现在,忽然间梦就醒了。”其实,很想沉溺在那个自己编造的梦里,懵懵懂懂地活着,再也不醒过来…但是,在帆船沉入湖中的刹那,看到了拂霭。
光线黯淡的牢狱中,拂霭说…归晴,不要放过害我的人。所以,必须醒来,完成他的愿望。那时,自己亲口答应。
“归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绛瑛欢喜得流下了眼泪,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归晴…虽然过程艰苦,但他没有白白等待、白白付出。归晴此时,已经比绛瑛高出了半个头。他一垂眼,就能看到绛瑛头顶上,光洁如软缎的黑发。
犹豫片刻,归晴终于伸出手,拍了拍绛瑛的肩。绛瑛,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但数月以来,他是如何耐心仔细的哄着自己、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历历在目。这份情,要还。等到诺言实现、情债还完…拂霭,我再来寻你。等我。
***深秋的落城,风已寒冷彻骨,街道上却热热闹闹。炒栗子的、烤地瓜的、卖糖葫芦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带着北地朗朗的口音,煞是好听。
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几名客商打扮的男子,站在一名老者的烤地瓜摊前,等着买新出炉的地瓜。“客官们,怕是从中原来的吧?”老者在薄薄的旧袄子里袖着手,笑得满脸皱纹都堆了起来。
“咦,你怎么知道?”其中一名青年有些惊诧。来的一路上,他可是学了好几月的北地话,竟被这老者识破。
“中原人怕冷,看穿着就知道了…喏,瞧瞧你们,年纪轻轻的,裘衣护耳棉靴这时候就全部上阵,可不知冬天再穿什么呢,哈哈哈。”
老者低声说着,有几分狡黠得意“虽说咱们如今正和中原打仗,但总有像客官们这样的人,冒着风险从中原来咱们这儿倒卖东西…不过客官放心,这年头在哪儿讨点生活都不容易,咱们对客官这样的人,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远着官兵,便断断没事。”
“多谢老丈提点。”为首的青年容止不凡、身形高大魁梧,笑着对那老者抱了抱拳。这时,热腾腾的地瓜已经出炉。一层层的甜香和着暖气,在空气中荡漾不散。几名青年拿了地瓜,又再三和老者道了谢,这才离开。
“任枫,去买几件现时应穿的衣裳,我们回客栈换上。”为首的青年刚刚转过身,就对着身旁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低声吩咐。“是,奚爷。”中年人恭恭敬敬一躬。这群客商打扮的男子,正是天朝皇帝轩辕奚和他的几名贴身侍卫。
他们化名后从许昌北下,历时月余,方混进北毗摩边境…落城。五个月前,在北毗摩忽然出现一名手握牵萝传国玉玺,号称牵萝第十八皇子信城的少年。
而北毗摩皇帝定川承认了那少年的身份、收留了他,并允许他于落城居住,招兵买马。牵萝的不少旧臣,也纷纷长途跋涉,投靠效命于他。轩辕奚此番,正是为了那少年前来。
历朝历代,天子微服私访已是罕见之举,更何况是亲身到敌营涉险。况且,轩辕奚刚登大宝数月,可以说根基未稳,此举实在称不上明智。但圣意既然已定,为臣的只有听命,谁又敢说半个不字。也只有轩辕奚自己,才明白此行真正的理由。
那偷盗玉玺、劫走衍真的少年,显然与眼前这伪皇子有莫大干系。而没有亲自确认衍真的安危,这颗心,终究是忑忑忐忐地悬着。
***抵达落城的第二日清晨,轩辕奚一行人来到了城中最大的茶楼…迎来楼内用早点。茶楼是城填之中,人口来往最杂的地方。茶楼的小二,又往往口快舌便,消息最是灵通。
所以,要探听各种消息,这里也是最好的去处。小二站在茶楼门前,见轩辕奚一行衣饰齐整,显见是有钱的客人,马上点头哈腰、满面欢喜地迎了上去,将他们带进临窗雅座。
这几位客人也当真不负他所望,拣单子上最精致价贵的点了满满一桌,还出手大方地给了一两银子的赏。喜得小二眉花眼笑,越发着意殷勤。待到菜上满后,只听那管家模样的人唤道:“小二,慢点走,我们奚爷有些话要问你。”
“看各位客官第一次来咱们茶楼,怕不是本地人。”小二将白毛巾往肩上一搭,站在席前,笑得找不到眼睛“落城虽不比中原繁华,在北毗摩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找乐子的地方可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