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肥振振有词道:“你们不让荣越过来,那我就去找他,和他一起坐在外面好了。”朱万年当下就火了,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盘碗盏一阵乱跳,张嘴就骂:“你给老子坐好,哪里也不许去!”
这还是朱万年第一次声色俱厉地对朱小肥发火,朱小肥呆了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跟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立时震得周围所有人全部慌了手脚,要知道小胖子上一次发出如此嘹亮的哭声还是刚刚出生那一刻。
朱小肥不哭则已,一哭惊人,硬是半个时辰没止住,任谁来哄也不顶用,只是一个劲地叫着要找荣越,却被朱万年硬下心来死死按在怀里,直到最后哭得声嘶力竭睡着了为止,本来欢喜热闹的寿宴也只能草草收了场。
朱万年郁闷后悔疼,同时羡慕嫉妒恨,儿子过生日不与自家人庆祝,居然一门心思地惦记着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来的野小子,还大哭大闹毁了好端端的寿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之仁一看老爹气冲斗牛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小肥有多看重荣越那臭小子,可以说他比谁都清楚,如果当初能够拗得过,荣越也不会进朱家大门了。
此外,小肥对荣越的执着也很令他意外,他本来以为最多不过三五个月,小弟的新鲜劲头过了,便会将荣越抛到脑后,可现在过了一年,小弟对那臭小子的黏乎程度不但未减,反而有不断增长的趋势。
他本欲说些什么劝阻父亲即将采取的行动,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若这一回能成功让小肥与荣越分开,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是他有多么古板的等级尊卑观念,而是小肥总是捧着一张热脸去贴一个臭小子的冷屁股,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也实在看不过眼。
于是,当晚荣越就从朱家大宅消失了。除了极少数人外,朱家大部分人都对此拍手称快,姓荣的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整天一副谁都不服谁都懒得搭理的臭屁模样,居然还被小肥少爷当成宝贝一样另眼相看,真是老天不开眼。
如今老天总算开了眼,有些人恨不得放上一挂鞭炮以示庆祝!朱小肥醒了以后在朱家大宅里没头苍蝇般到处跑,一边跑一边叫“荣越!荣越!”声音凄厉响彻整座朱家大宅,人人不忍猝闻。可是任凭朱小肥喊哑了嗓子、摔了无数跤、跌破了手掌和膝盖,那个以往每次听到自己连声叫唤都会黑着脸说“闭嘴”的男孩还是没有出现。朱之仁于心不忍,将精疲力竭的朱小肥抱到房里上药包扎,正色道:“小肥,你听清楚,荣越走了,他已经不在我们家了。”
朱小肥流着眼泪,抽抽嗒嗒问:“为,为什么?他不,不要小肥了么?”朱之仁狠狠心道:“是的,他说你说话不算数,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朱小肥一下子呆住,泪水涟涟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碎裂了,再也说不出话来。朱之仁心中抽痛,将哭不出来的朱小肥抱进怀里,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残忍,心中不无后悔。
然而他并没有撒谎,那句话的确是荣越自己说的,他只不过是转述罢了。小弟会伤心是自然的,不过,时间长了,应该就会慢慢好起来,逐渐把荣越淡忘掉吧,毕竟两个人都还只是孩子,又仅仅只相处了一年的时间。
后来朱之仁把朱小肥送回他自己房里,亲自给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朱小肥不哭不闹了,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朱之仁在床边陪坐着,直至听到他沉睡的呼吸声才悄然离去,暗自希望明天太阳升起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过了一会儿,朱小肥猛然从梦中惊醒“荣越”两个字像小动物的哀鸣一般卡在了喉咙里。无人应答,屋子里黑漆漆的,宽敞的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自去年冬天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第一个没有暖床人的夜晚,朱小肥惊恐地爬到床角,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秸杆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