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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秋,2013年8月4日,星期日早上(1 / 2)

早晨惊醒我的噩梦跟往常有点儿不一样:梦里我犯了个错,但我不知道犯了个什么错。我只知道那个错覆水难收,只知道汤姆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再也不肯跟我搭话。他把我干的丑事传遍了所有熟人,众人纷纷与我反目:旧同事、朋友,甚至我妈妈。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是厌恶与不屑,没有一个人愿意昕我辩解,没有一个人愿意知道我是多么抱歉。我感觉糟糕透顶,内疚得不得了,却偏偏想不起来自己造了什么孽。我从梦中惊醒,我知道这个梦一定是过去欠下的债,不过此时此刻,究竟欠的哪一桩已经不再重要。昨天下火车后,我在阿什伯里火车站外转悠了整整十五分钟,也有可能是二十分钟。我四处搜索着那名红发男子是再跟我下了车,但根本没发现他的影子。我一直怀疑自己可能看走了眼,他正躲在某处等我回家,好偷偷跟上来呢。我多么渴望能一溜烟跑回家,而汤姆正在家中等我。有人在家等我。

结果回家的路上,我去了卖酒的店铺。

回到家时,公寓里空空荡荡。我感觉自己似乎恰好跟凯茜错过,但厨房台面上的纸条写得明白:她跟达米安去吃午餐了,要到周日晚上才回来。我顿时觉得心神不宁,有点儿战战兢兢,不禁从一间屋走到另一间屋,把东西拿起又放下来。有什么不对劲儿——最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的是我。

耳边的一片死寂好似雷鸣,于是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又是一杯,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斯科特。电话被转到了语音信箱,他在答录机里的留言恍若隔世,那是一个忙碌而自信的男子,家中有位美貌动人的太太。几分钟以后我又拨通了电话。电话通了,但没有人答话。

“哈资?”

“谁?”

“我是瑞秋,”我说,“瑞秋·沃森。”

“噢。”电话那头遥遥传来了女人的话音,也许是他妈妈。

“你……你之前打来的电话我没有接到。”我说。

“不……不。我给你打过电话吗?噢,不小心拨错了。”他昕上去有点儿慌乱。“放在那儿就可以了。”他说。愣了片刻,我才意识到他不是在跟我讲话。

“请节哀。”我说。

“是的。”他的语调干巴巴的。

“我非常遗憾。”

“谢谢你。”

“你……你要跟我聊聊吗?”

“不,我一定是误拨了你的号码。”这次他的语气中添了几分底气。

“噢。”我昕得出他急着挂断。我明白我理应让他守着家人,守着伤痛。我明白,但我做不到。“你认识安娜吗?”我问他,“安娜·沃森?”

“谁?你是说你前夫的现任太太?”

“是的。”

“不。我是说,我跟她不熟。构根……去年构根曾经帮她照顾过一阵宝宝。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我不知道。“我们能见一面吗?”我问他,“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什么事?”他昕上去怒气冲冲,“现在还真不是什么好时机。”

昕到他的挖苦,我心里一酸,正准备挂电话,他却说道“我这儿有一屋子人。要不明天?明天下午到我家来吧。”

<strong>晚上</strong>

他在刮脸时割伤了自己他的脸颊和衣领沾了血。他的头发湿鹿鹿的,闻起来有股香皂和须后水味道。他对我点点头,占到一旁示意我进屋,但嘴里一个字也没有说。屋里昏暗闷热,客厅的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通向花园的落地玻璃门拉上了窗帘,厨房台面上摆着保鲜盒。

“所有人都带吃的来。”斯科特说。他示意我到餐桌旁坐下,他自己却还占着,两条胳膊软绵绵地在身侧茸拉下来。“你想告诉我什么吗?”他活像一具行尸走肉,不肯正视我的目光,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想问问你关于安娜.沃森的事……我说不好。她跟梅根的关系如何?她们互有好感吗?”

他皱起眉头,把手搁上了身前那张椅子的椅背。“不。我的意思是,她们也不讨厌对方,只不过不太熟,谈不上什么‘关系’。”他的肩膀似乎茸拉得更厉害了些,显得非常疲惫。“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必须说实话。“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在车站附近那条地下通道外面,我觉得。我是在那天晚上看见她的……梅根失踪当晚。”

他摇摇头,努力泊化着我的话。“你说什么?你看见她了。你……当时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儿。我正要去见我的前夫……汤姆,但……”他紧紧闭上眼睛,又揉了揉额头。“等一下……当时你在这儿,还见到了安娜.沃森?接下来呢?我知道安娜在这儿,她家离我家就隔了几栋房子。她告诉警方,她在7点左右去过火车站,但不记得见过梅根。”他的手猛地攥住椅背他已经失去了耐性,我看得出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说。

“当时我喝了酒,”一种熟悉的羞愧顿时涌上心头,我的双颊不禁涨得通红,“我记不太清楚,但我有种感觉……”

斯科特抬起一只手。“够了,我不想听。显而易见,你跟你前夫、你前夫的现任太太有点儿扯不清,这跟我毫无关系,跟梅根毫无关系,对吧?天哪,你就不觉得丢脸吗?你明白我的处境有多惨吗?你知道今天早上警方找我问话了吗?”他拼命压着椅背,我真白它会被压坏。我给自己打气:说不定椅子会“咔啦”坏掉呢。“结果你还带着这种废话到我家里来。你的生活彻彻底底是场惨剧,我对此深表遗憾,不过相信我,那跟我的生活相比就是小菜一碟。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说到这儿,他猛地朝前门扭过头。

我站起身。我觉得自己愚蠢而可笑,也确实觉得丢人。“我是想来帮忙的,我……”

“可是你帮不上忙,对吧?没人能帮我。我太太死了,警方还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两颊泛着红量。“警方认为我杀了她。”

“可是……卡马尔·阿卜迪克……”

椅子应声在厨房墙上撞散了架,一条腿变得支离破碎。我被吓了一大跳,斯科特却几乎纹丝不动。他的手又握成拳头垂到了身侧,我可以看见他身上暴凸的青筋。

“卡马尔·阿卜迪克,”他咬牙切齿地说,“已经不再是嫌犯了。”他语气平淡,但他显然正竭力克制住自己。我感觉得到他心中喷涌的怒火,于是迈步想去前门,但他正好挡住我的去路,挡住了房间里仅有的一线光。

“你知道他怎么说吗?”斯科特从我身边走开,抬起碎椅子。我当然不知道,我心里想。但我又再次回过神来:他其实并不是在跟我讲话。“卡马尔的说法真是一套又一套。卡马尔说,梅根过得不开心,我是个爱吃醋、控制欲强的丈夫,一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一个‘情感虐待狂’。”斯科特用厌恶的口吻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个词,“卡马尔说,梅根怕我。”

“可是他……”

“他不是唯一一个胡说八道的人。梅根的朋友塔拉说,梅根有时候会让她打掩护,梅根指使她对我撒谎,在她的下落和行踪上编瞎话。”

他把椅子放回桌边,可它又一下倒了过去。我朝走廊迈近一步,他的眼神却适时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成了个罪人,”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罪名恐怕是背定了。”

他把破椅子踢到旁边,又在另外三把完好无损的椅子中挑了一把坐下。我犹豫不决:是走呢,还是留下?他又开了口,声音如此之轻,我几乎听不清楚。“她的手机在口袋里。”他说。我立刻朝他迈近了一步。“手机里有我发的一条短信,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读到的最后一条消息,上面写着‘去死吧,你个骗人的妓子’。”

他的头垂到胸口,双肩开始抽撞。我离他很近,伸手就能碰到他。我抬起一只战战兢兢的手轻轻搁在他的后颈上,他没有把我的手甩开。

“很遗憾。”我说的是真心话,因为尽管他的话让我无比震惊(他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我却明白深爱某人却又对他们恶语相向是什么滋昧,无论因为愤怒还是痛苦。“一条短信而已,”我说,“不够分量。如果警方手头只有……”

“不够分量?”他顿时直起了腰,把我的于甩开。我绕着餐桌走回原位,在他的对面坐下。他没有抬头看我。“我有动机。她离家的时候,我又没有……我的举止又不合常理。过了很久我才院了于脚,才给她打电话。”他苦笑一声,“再说了,根据卡马尔·阿卜迪克的说法,还有经常性的虐待行为。”这时他抬头望见我,眼中突然亮起了一抹光希望之光。“你……你可以去找警方,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他在撒谎。你至少可以给出另一种说法,告诉警方我爱她,我们过得非常开心。”

我感觉一阵恐院涌上心头。他居然觉得我能帮他,他居然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我能给他的只有一个谎言,一个见鬼的谎言。

“警方不会相信我,”我毫无底气地说,“他们本来就不相信我,我不是个可靠的证人。”沉默渐渐蔓延开,充斥着整间屋。一只苍蝇怒气冲冲地在落地玻璃门边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动静。斯科特挠挠脸颊上的血癫,我昕见指甲划过肌肤的声音。我把椅子朝后挪了挪,椅腿在瓷砖上刮出一阵“吱里”声,他抬起了头。

“当时你在这里。”他说昕口气,仿佛他此刻才从我一刻钟前告诉他的事情中品出了滋味。“梅根失踪当晚你在威特尼?”

心跳声在我的耳边“咚咚”回响,我几乎昕不见他的话。我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警方?”他问道。我看见他下巴上肌肉抽撞。

“我告诉警方了,但我没有……但我什么也没有见到,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玻璃门旁把窗帘拉开。阳光顷刻间让人睁不开眼睛,斯科特背对我站着,环抱着双臂。

“你确实喝醉了。”他的声调不带一丝感情,“但你一定记得一些事。错不了……因此你才一遍又一遍地回来,对吗?”他转身面对着我,“这就是原因,对吗?就是你一遍遍联络我的原因,你知道一些线索。”昕他的口吻,仿佛那不是疑问,不是指责,不是假想,而是事实。“当时你见过卡马尔的车吗?”他问道,“好好想想,是一辆蓝色的沃克斯豪尔科莎。你见过吗?”我摇摇头,他沮丧地举起双臂,“不要急着否认,好好想想。你见到了什么?你见过安娜·沃森,但这没有意义。你还见过……拜托!你还见过谁?”

我对着阳光眨眨眼睛,竭力拼凑着回忆,可惜一无所获。没有真相,没有用,没有一条可以让我说出口的线索。当时我在跟人吵架;或者是,我亲眼见到人吵架。我在火车站台阶上摔了一跤,一名红发男子扶我起来——我觉得当时红发男子对我挺不错,尽管眼下他让我心生惧意。我知道自己的头上和唇上各有一道伤口,手臂上还有脐痕。我记得曾经在地下通道里待过,当时天色黑黝黝的,我白得要命,感觉一头雾水。我昕到有人叫梅根的名字——不,那是个梦,不是真的。我记得鲜血——我头上、我手上的鲜血。我记得见过安娜;但不记得汤姆,不记得卡马尔、斯科特,也不记得梅根。斯科特正凝神望着我,等我开口给他一些慰藉,可惜我办不到。

“那天晚上正是关键所在。”他说。他又在桌边坐下,离我近了些,用后背对着窗口。他的额头和唇上的汗水闪着亮光,他抖得好似风中落叶。“那就是案发时间,警方认为那是案发时间,他们说不准……”他咽下了后半句,“他们说不准,因为尸体的……状况。”他深吸一口气,“但他们认为案发时间是那天晚上,或者不久之后。”他又摇身变成了机器人,冲着屋子讲话,而不是在对我说。我一声不吭地昕他对屋子倾诉:梅根的死因是头部受伤,头骨有几处碎裂。无性侵迹象,至少警方无法确认,因为尸体巳严重受损。

等到恢复正常时,他的眼中有着浓浓的绝望和恐惧。

“如果你想起任何线索,”他说,“你一定要帮我。求你了,请记起来吧,瑞秋。”昕到我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我顿时感觉胸口发闷,心头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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