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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1 / 2)

寂静的夜。寂静的四周。寂静的人,却包含着一颗不甘寂静的人心。

坐在洞穴里,想到了激情之处,不禁怒发冲天,眉剔目张,恨不能仰天长啸一番,才能微抒壮怀。思念再转,他的激昂情绪立刻平息了下来,却又兴起了怅怅的幽怀。

总之,一句话,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人,那个占据在他的内心,极有分量的人——郭彩绫。一想起她来,寇英杰内心不禁充满了深深的遗憾与矛盾,似乎感觉到有一种强烈的冲击力量激动着他,要他去接近她。然而,他的自尊却又强迫着他相反的挣扎,这就是他深以为苦的因素,今夜,他觉得格外的痛苦。在经过长久艰苦的忍耐之后,忽然触及到这个问题,他感觉到一种新的冲击,越加的难以克制。

山洞里点着一盏豆油灯,荧荧的灯光,摇曳凄迷的昏黯,这时候他忽然发觉到外面下雪了。雪花如同棉絮般的由天上洒落下来,地面上很快就积满了白白的一层,这是今年初度的降雪。

寇英杰总算沾染了一点新鲜的气息,暂时把填膺在胸里的一腔心事抛开。

人在暗处目睹落雪,别有一番清新的滋味,洁洁的白雪反映出一天的灿烂,河水可能都已经结冰了,雪落下去白白的一片,更加宽了视野。

寇英杰轻舒了一下身子,刚想站起来,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严格说,他只看见了一个黑影子。

到底是人还是兽,他还难以判定,总之,那条影子太快了,快到令人不及交睫。它初起时,是在冰河之上,闪得一闪,已落向岸上,等到寇英杰定神再看时,已然消逝无踪。

须知寇英杰今日之功力造诣,已登极峰,一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也不容在他面前卖弄玄虚,这条影子来得好突然,好怪道。寇英杰心里一惊,忖思着有一探究竟的必要。脑子里想着,手掌微按,身形已如同箭矢般的穿穴直出。

最上乘的轻功是以气御躯,也就是借提气以轻其身的内功运用,这是一种至高的内功境界。寇英杰显然已达到了这种境界,他身子飞纵出的一瞬,看过去宛若御风飞行,待到一双脚尖沾临地面之初,身躯已经第二次拔起来,象是一只拍翅直起的鸿鸟,霍地扑起。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快,一阵衣袂震风之声,他快捷的身子已扑向结冰的河面上。

然而,他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事实上这附近怪石如林,衍岸而伸,要想藏上一个人或是一只兽,那是极其简单的事。只是即以能够逃避开寇英杰的追扑而论,对方的速度,已足以惊人。

寇英杰微微一愣,第二次拔身,已落在了岸边。地面上的积雪,大概有寸许深浅,寇英杰以气御身,落在雪面上,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他闪烁着精光的一双眸子,缓缓的在附近地面上扫视着,这时新雪方落,平整而广,任何足迹都可以清楚在目,然而眼前这片雪地里,却找不出任何足迹。寇英杰脸上现出了一片沉肃,他忽然发觉到事悄的不凡。

“是朱大哥么?”脑子里想着朱空翼,禁不住开口出声。

话声随风散开。

“是朱大哥么?”

“是朱大哥么?”

余音在这片辽阔的山洼子里回荡着,历久不歇,等到迂回的话声完全消失之后,现场仍是一片沉寂。甚至于连一声浪花的翻响也听不见。

寇英杰站立的身子一动也不动,他已经确定来人绝不是朱空翼,事实上朱空翼为人直率,尤其是对于自己,他不可能开这个玩笑。然而,除了他与寇英杰自身之外,什么人又能够具有这么精湛的踏雪无痕功力?

他已经断定出刚才那条黑影是人不是兽了,因为任何的野兽由雪原上跑过时,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天下有踏雪无痕的人,绝不可能有踏雪无痕的兽。

是以,寇英杰心里保持着一份警惕。

他不相信方才自己是看花了眼,事实上他自从练习极上内功之后,目力精湛,视觉敏锐,绝不可能看花了眼。

他依稀的记得,那条黑影是向这边飞掠而逝的。是飞鸟?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鸟?即使是有,这般大鸟起飞动翅时,该是何等的一番声威,绝不可能毫无声息。那么剩下来的谜底,就只有一个了——人,而且必然是一个身怀奇技,轻功特佳的奇人!

寇英杰经过这一年来的潜习之后,无异脱骨换胎,较诸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的一举一动,由举手投足到临敌对阵在在都显示出他的卓越不凡,显然已是一个出类拔萃,卓绝不群的强者风范了。

雪地里,没有一点声息,没有风,没有动静,雪花在继续飘散着。

此时此刻,称得上万籁俱静。寇英杰打量着眼前情形,算计着如果刚才所见的那条影子果然是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必定就藏匿在附近,不可能逃离的很远。想到这里,他随即心里有了主意。当时他身子向前跨进了两步,全神贯注在听和视的感觉上。顿时,他伫立在雪地里的身子,就象是一尊石像般的,一动也不动。

这聚精会神的结果,果然被他察觉出了一些端倪,他似乎听见了一种声音,其实根本不能说是一种声音,只能说是一个极轻微的动作而已。

对于象寇英杰这种身手的人来说,他必然是善于捕捉机会的能手,任何的一点动作,声响,都能给他适当的判断与反应。

眼前三数丈内,狼牙交错般的共列有十数根石笋,他的眼神就在闻知声响的一刹那,已直觉的认定了其中之一,紧接着不假思索的腾身直起,飞鹰搏兔般的直向那根石笋背侧落下去。

他身子落下的一刹那,却正是那人腾起的一刹那。

一条白影,似乎运施着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就在寇英杰落下的同时,倏地拔空直起,足尖拔起了有七八丈高下。

有一点可以认定,对方是一个“人”,绝非是什么鸟兽,只是这个人却具有远比鸟兽更为灵活的身子。

寇英杰嘴里喝叱一声,紧循着这条白影起身的势子倏地拔起来。

拂面的雪花里,白衣人忽然就空一个倒折,用双插手的动作,在突然一个翻转的势子里,直向寇英杰两肋上直插下来。

寇英杰立刻就觉出来人疾劲的掌力,在他双插的手势之下,却具有利刃般的威力,自是不能等闲视之。

那人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衣,身躯瘦长,头上似乎戴有一顶式样特别的帽子。这只是寇英杰匆匆一瞥之下所能见到的。

迎合着白衣人的一式双插手,寇英杰的两只手同时递出,他并不迎架对方的一双掌锋,却用两只手腕子去磕架对方的手腕。

四腕托架之下,白衣人那股猛劲的两只手竟是难以得逞,反之,寇英杰亦觉出对方的两只腕臂坚硬如铁,一迎一架,其间力度何止千斤?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坠落下来,一左一右,象一双剪空而分的燕子。倏地一分,随即下坠。象雪花一般的轻飘,那么迤逦如意,不着痕迹。

双方距离在五丈左右,白衣人遂即不再离开。

可能是心存戒惧,又似惺惺相惜,这个人,那双炯炯的目神,瞬也不瞬的盯在寇英杰脸上。他的脸,显现出无比的惊疑,似乎对于寇英杰这个人的出现,感觉到无比的怀疑。

那人约莫在五旬左右,瘦削的身躯,鹰目、隆鼻、双颊高耸,配合着尖瘦的下巴,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略略下陷的唇角,拉下来深深的两道纹路,给人的感觉是阴沉,恐怖,工于心计。

除了那袭宽大质料华贵的白缎长衣之外,这人上身还加覆着一件鹅黄色面子的皮背心,束着一根宽宽的白玉带子,玉带正中有一块结头,闪烁着一片异光,黑夜里很不易分清楚是什么颜色,却与他头上所戴的帽结的那一块玉石光泽相似。

这个人虽然到目前还不曾开口说话,但是却别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概。

寇英杰同时注意到紧紧贴着他的右面肋下,配戴着一柄式若回人用的弧状弯刀,不甚长,但刀面极宽。

他脚下踏着一双高筒薄底的快靴,包括此人全身上下,看上去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华丽,绝无寻常江湖人的那般寒酸相。

四只眼睛彼此对看着。少停,那人冷笑了一声,咧开的嘴唇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尊驾好纯的功夫!”说话的人有意撇着京腔,混在并不高明的京韵里,说不出的刺耳。

冷笑了一声,这人一对锋芒毕露的眸子,上下在寇英杰身上打量着:“请教老弟你贵姓大名?你我素昧生平,何以初初一见,即下杀手?”

寇英杰抱拳一拱,道:“在下姓寇!至于垂问在下因何冒犯,那可要请问足下来此的意图了。”

白衣人嘿嘿一笑,冷峻的道:“笑话,这荒山野地,人人可行,尊驾莫非还想占山为王不成?”

寇英杰发觉对方词锋很厉害,冷笑了一声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朋友你是干什么的,请你交待清楚,要不然,恕在下有所开罪。”

白衣人哈哈一笑,冷声道:“老弟,你既然有这个意思,请放心,我绝不会叫你失望就是了。”说到这里,他微一吟哦道:“不过,我有几个问题,你却要如实告诉我。”

寇英杰道:“那要看当言与否了!”这“当言与否”四个字,足能发人深省。

白衣人焉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只见他脸色猝然一变,仰天发出了一阵狂笑。黑夜里这阵笑声随风远播,声传数里,寇英杰十分气恼的冷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白衣人笑声一顿,说道:“尊驾已是不打自招。很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弟你这身功夫,我着实赞赏,很愿意交一交你这个朋友。”

“在下无意高攀。”

白衣人嘿嘿一笑,冷冷的道:“日前我们有几个朋友来这里,不用说一定是被老弟你给打发回去的,可是?”

寇英杰点点头道:“不错!是我干的。”

白衣人脸色一沉道:“你的胆子不小。”

寇英杰道:“你们的胆子更大。”

白衣人一瞪眼道:“放肆。”说话时,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肋下那柄佩刀柄上:“你知道我的身分吗?”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分。”寇英杰冷笑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也就怪不得我下手无情。”

白衣人道:“那么,你可就闯下大祸了。老实告诉你,我们是来自禁城的。”说着由腰间取出一块玉牌晃了一下,又收回到怀里,道:“我姓苏,职掌大内神武营副统领,有钦赐四品的功名。寇朋友,你莫非有胆子阻拦本座办案不成?”

寇英杰道:“在下不敢。”嘴里说着,心里着实吃惊。他虽然不识这个姓苏的来龙去脉,可是却知道神武营在当朝的煊赫气焰。对方职掌神武营副统领,说起来确是高出侪辈,必然是炙手可热的一个人物。

使他吃惊的更不止此,而是这个姓苏的既然来了,绝少可能是一个人,而且必然负有重要使命,倒不得不防他一防了。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情不自禁的带出了一片严肃。

姓苏的白衣人见他如此,只以为对方实是被自己身分所惊,一时越加的盛气凌人。当时冷冷的道:“寇朋友,我知道你在这件事情里,纯是局外人,我也不妨提醒你一声,你犯不着蹚这趟子混水!”

寇英杰发觉到主题来了,他抱了一下拳,略带讥嘲口气道:“苏大人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么?”

白衣人往前跨进几步道:“你不会不知道。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是奉命来拿钦犯,你应该知道阻止皇差该是一个什么罪状吧?”

寇英杰一笑道:“笑话,这荒山野谷,岂能有什么钦命要犯,苏大人你真会说笑话。”

白衣人目光如炬道:“这个犯人可是大大有名,你不会不知道。”

“洗耳恭听!”

“好,我就告诉你吧!”白衣人冷森森的笑道:“此人也就是曾被先皇夺去世袭宁王爵位发配边地的朱空翼。”

寇英杰心中暗吃一惊,其实他早就猜出了对方来此的意图,只不过猝然证实,内心亦不免有些吃惊罢了。“宁王的大名,在下久仰,苏大人的意思是,这位被发配边地的王爷,莫非藏身在这里不成?”

姓苏的嘿嘿一笑,道:“不错,他就住在这里。不过他确实的落脚之处,还要请寇朋友你证实一下。寇朋友你若肯成全,以前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

寇英杰自从对方现出真实身分和说明来意之后,已暗自打定了主意,绝不容对方生离此境,对于朱空翼早年遭遇他无限同情,因此对于生割下朱空翼舌头的那伙大内鹰犬,更是切肤痛恨。眼前这个姓苏的来的正好,寇英杰决心要拿他来试一试身手。心里盘算着,寇英杰暗运内功,自双踵提吸起一股真气,刹那间遍布全身。

内里如此,表面上却是不动声息,微微垂下了头,心里只是在盘算着怎么下手。

白衣人姓苏名云彤,早年出身黑道,人称追星拿月,武功超卓,在两湘一带称得上是黑道上的魁首,他与当今神武营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拉上的关系,彼此臭味相投,武功也相差不多。海大空平步青云,倒也没有忘了这个昔日同道,就这样苏云彤也跟着当起官来了。

追星拿月苏云彤看着他低头不语,只以为他心里已活动,不由又向前跨了一步:“寇朋友你的意下如何?”苏云彤的脸上带出了一片阴笑,接下去道:“这件事要是能借助寇朋友你完成,不啻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你一份。”

寇英杰心怀雠仇,表面上也就难以自持镇定。

那苏云彤半生江湖打滚,阴鸷成性,更善于察人,是以,就在寇英杰眨动的眼神里,为他陡然窥出了杀机。苏云彤心中一惊,点足退身,才不过退后一步,寇英杰已忍不住欺身直上。

敌意既现,也用不着再打什么招呼,随着前进之势,寇英杰右掌已向外探出,云龙探掌,一掌直向苏云彤胸上印去。这一掌,他早已蓄势,掌力发出,声若裂帛,形成了疾劲的一道气流,真有推山倒海之势。

苏云彤惊叱一声,匆促间左手急抡而出,也发出了一股掌力。双方掌力乍迎之下,苏云彤身子倏地向后一仰,分明是力有未敌。

可是此人端的不可轻视,称得上久经惯战,就在他身躯后仰的一刹那,似乎已料定了寇英杰必有厉害的杀手向自己攻到,心念及此,苏云彤借着后仰之势,蓦地向外一个疾滚,果然就在这一瞬间,寇英杰的另一式攻势已如泰山压顶般的再次攻到,显然是一手怪招。

在一片凌人无比气压狂风里,寇英杰一只疾劲的右手,分二指直向苏云彤双目点了过去。只因为苏云彤事先有备,得能侥幸闪开,尽管这样,寇英杰的指尖还是由他面颊上擦了过去,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槽。

在此同时,苏云彤怒吼一声,右手挥处,那口斜佩在肋间的弧形腰刀已就势挥出,哧!

一阵刀风,划出了半月形的一弯银光,直向寇英杰肩头之间砍落下去。

寇英杰向后猛然一收身势,对方的刀已临侧面,厉害之处在于刀刃上暴射出的那一圈弧光,显然苏云彤已颇得刀中三昧,那圈刀气更显示出他内力的充沛。

这一刀,照常情而论,寇英杰是无论如何难以脱身的,只是他自习内功十一字真诀与鱼龙百变身法之后,已大大脱离了传统对招身手的范畴,即以眼前这一刀而论,苏云彤的刀势挥出之后,眼看着他的身躯猝然间向后一收,看上去他全身骨节突地自行卸落,状若婴儿,大股刀光,夹着破空之声,直由他头顶肩侧呼啸而过,险是险到了家,只是没有砍着。

苏云彤十拿九稳的一刀,竟然失之方寸而未能奏功,他眼见寇英杰功力如此,不禁大吃一惊。

一招失手,常常即能遭致可怕的命运。苏云彤久经惯战,更是深明此理,是以,就在他这一刀猝然落空之下,身躯霍地向后一仰,哧的向后倒窜而出。

他身子方自窜出的一刹那,寇英杰的身子已跟踪而起,只听见他全身骨节一阵子串响,如同箭矢似的已跟踪而到,苏云彤眼见如此,大吼一声,不等身子站直,即向寇英杰用力挥刀劈下,他的手方自举起还不曾落下,已被寇英杰有力的五指抓住了他持刀的那只手。

平心而论,苏云彤武技精湛,平素动手,象这般的失闪是不曾有过的。他一时情急之下,右足飞起,用足尖直向寇英杰心窝上踢了过来。

这一脚仍然落了空。苏云彤的眼睛都直了,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子年岁,从来还不曾见过对方所施展的这般怪异的身手,由他自己的感觉,以及对方脸上的表情证明他这一脚明明是踢中了。

怪就是怪在这里,寇英杰身上象是有一种无形的潜力维护着,等到苏云彤刚刚发觉到踢失了,却遭遇到一种无形的弹力,对方身子就这般鱼也似的滑了开来。非但如此,在寇英杰另一只手力叩之下,苏云彤手中刀已脱手而出,到了对方手上。

追星拿月苏云彤生平从来不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一身内外功力,虽非达到顶点,却也距离不远,一般武者,谁能在他手上走上三招二式,已算不错,想不到竟然会在眼前这个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上丢了大人,吃了大亏。

苏云彤第二次一煞腰,飕!纵出两丈四五,落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紧接着左腕平伸,用弹指金丸的手法,叭!叭!叭!

叭!一连发出了四粒光彩夺目的银色光丸。

四颗亮银丸的出手,也显示出此人的不同一般,你绝对不会料想到,这四颗亮银丸居然是分向寇英杰身上四个偏角部位拨打出去的。

这种高明的打法,果然在此危急一瞬间,暂时救了他一条活命,虽不足以对寇英杰构成伤害,但却能暂时制止住寇英杰对他凌厉的攻势。

就在这四粒亮银丸出手的一瞬,他右手大袖向外力挥之下,发出了一掌特殊的玩艺儿,噗!噗!噗!噗!在四声连续的轻炸里,地面上相继升起了四根彩龙般的烟柱,顿时光华大显,上冲霄汉。

苏云彤舌尖卷处,“吱——吱——”一连响了两声口哨,静夜里声音极其刺耳,远闻数里。寇英杰早已怀疑对方可能不是一个人来的,可是却没有料到就在附近,因为如非距离很近,苏云彤万万不会用口哨传递讯息的。

果然,就在他哨音响起的同时,各处全有了回音。

一阵清澈的胡哨声,自辽阔的水面上传过来,紧接着灯光大显,四艘配有强烈灯光的大官船,分别由四个不同的岔道角落里冲了出来。

来船显然事先早已经过周密的布署,是以在一闻知信号之始,即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全速驰进。由来船的数量与大小看,这一次官方可能是全力出动,灯光聚集里,清楚的可以看见四艘大船的舱面上站满了人。

寇英杰心中一惊,面临着如此阵势,也不禁有些情急心虚,惊怒之下,长啸一声,箭矢也似的直向苏云彤身前扑了过去。

苏云彤显然因为自己这方面实力大增而感到宽心大放,就在寇英杰迎面扑上的身势里,向寇英杰抖出一蓬亮银丸。

这一蓬亮银丸是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去的,一出手即形成一片灿烂白光,幕天席地般的直向着寇英杰全身上下笼罩过来。

寇英杰手中还持有对方那口弧形的短刀,见状一时情急,力贯刀身,霍地向外挥出。

殊不知,他如今内功精湛,已形成“元炁”,一经内力贯注刀身之后,即形成所谓的刀炁。是以,他这口刀一经挥出,顿时形成了一片丈许方圆的银色光墙,但听得一阵叮当之声,来犯的一蓬亮银丸,就象是击在了一面铁墙上一般,瞬息间溅落一地都是,却不曾有一粒击中。

苏云彤大惊之下,再一次腾身直起,他身子起得快,却不如寇英杰卷起的刀光那般快法,就在那片泛出的银色刀炁尚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一弯新月状的半轮刀光,已劈空直下。苏云彤方自觉出,冷气透身,却已避身不及。

就在那半轮刀光猝然下落的当儿,苏云彤惨叫了一声,一只左臂竟然齐着臂根地方被砍落了下来。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空中传来一声凌厉的喝叱:“大胆小辈!看打!”

一股绝大的力道劈身而至,在这股充沛的力道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另外的东西。总之,如非你曾是身受其害者,或是事先知道究竟的话,你简直就无从防范。

寇英杰的警觉不谓不快了,身躯弓缩之间,已挪后了三丈以外。然而那种混合在掌风里的物件,显然别具心思,小巧得肉眼无法看到。寇英杰虽说已经练成了真气闭穴,外有游潜护体,只是对于这般灵思别具的细小暗器,却是无从防起,顿时他觉得身上一凉,中腑、大横、府舍三处穴道上,同时痒了一下,那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如非是感触特别灵敏的人简直是无从体会。

妙的是那种感觉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随即消逝无踪。

寇英杰为恐敌人乘虚而入,就在方一感到不妙之初,整个身躯霍地向后一个倒仰,使出了极为逼真的一招金鲤倒穿波,哧一声,再次的纵出了三丈以外。

事实证明寇英杰的谨慎并非无用,果然就在他身子方一倒仰纵出的当儿,天空中一阵子衣袂荡风之声,一连纵落下四五条疾劲的人影,同时灯光大现,现场人声喧哗,四面八方更不知有多少人影向当中扑到。

受伤的苏云彤已经得到了同伴的援手照顾,被快速的抬离现场。

在一排光亮烁目的孔明灯照射之下,寇英杰才知道自己已被对方团团的包围住了。由是四面八方,皆是刺目的灯光,形成了一个明灯阵势。

寇英杰艺高胆大,自恃武功,倒也不现慌张,他手上还拿着苏云彤的那口半月形的弯刀,内力贯注之下,刀光益现灿烂。

眼前,四面八方的这些人,显然作了一番新的布署调动。这一切,皆听令于一个银须皓首的老者。老者看上去鸡皮鹤发,身躯瘦削,一身黑色的长衣,外罩着一领鹅黄色的宽大披风,那披风甩向身后,两领衔接处却咬着一个光华灿烂的金质骷髅。

如非是寇英杰目力精澈过人,也断断不会看得这般仔细清楚。

只见他左手拿持着一面三角形的红色小旗,不时向空中举动比划着,每出一式,那些四面簇涌而来的人头,都有一番耸动,俨然是个发号施令的中心人物。

寇英杰虽不识对方阵势之奥妙,只是他如今灵智大开,自信有足够能力破阵而出。只是眼前,他的注意力,显然集中在那个黑衣老人身上。他虽然不识老者何人,但是只要观其神态动相,已可猜知必是对方首脑人物。

他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神武营的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

一想起这个人,寇英杰内心立刻兴起了一种愤怒、雠仇,这种仇意完全是为朱空翼的不平遭遇而起,他很想会一会这个人。

这个人更想要会一会他。

在寇英杰心念方动的当儿,这个人已带领着另外四个华服老者来到了面前。

四老者各自穿着一袭缎质镂花的官衣,由他们头上所戴的青纱翎帽式样上看来,可以毫无疑问的断定他们是来自官场的人物。

黑衣黄披老者在先,四华服老者在后,五个人显然都具有精湛的轻功。象是一阵风般的快捷飘逸,五个老人几乎是同起同落,眨眼的当儿,已来到了寇英杰正面前方站定。

寇英杰目光锐利,只一眼已看出四名华服老者之一。显然就是前此自己手下败将,网开一面容其逃生的鹰爪手商也平。证实了来人之一是商也平,也就等于证实了那为首老者正是平江一叟海大空。

双方距离不及三丈,这一就近观察,尤见那为首老者的面目可憎。

老者皓首白发,面若枭鸟,一双银眉象是两把刷子般的斜飞出去,那双瞳子,却似一对菱角般的有棱有角,开合之间,凶光聚合,尤其恐怖。

寇英杰注意到他背后斜背着一件颇为奇特的兵刃,一个尖尖的把首,显示着半尺左右的一截刃锋,也不知是一件什么样的物件。

黑衣老者目视着寇英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怪笑,他伸出一只青筋暴现的手,指向寇英杰,打着一口京腔,冷笑说道:“你就是那个寇……”

“寇英杰!”说话的人一闪而出,正是寇英杰昔日的手下败将商也平。他恨恶寇英杰的程度,只需由他凌厉的目神里即可看出。

黑衣老者缓缓的道:“商侍卫,你前次见的那个人就是他么?”

鹰爪手商也平躬身抱拳道:“回统领大人的话,正是此人!”

黑衣老者冷森森的一笑,目注向寇英杰,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好功夫!姓寇的,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寇英杰冷笑一声,不屑置答。

老者怒道:“老夫姓海,职掌当今大内神武营。姓寇的,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寇英杰暗忖着一场厮杀在所难免,倒也不惊不惧。聆听之下,他慢慢的道:“海大空,这里天高皇帝远,你少给我来这套官腔。在下一介草民,素日奉公守法,你三番五次上门欺人,莫非就应该么?”

海大空登时脸色一沉,本来是一番急待发作的盛怒表情,可是不知怎么忽然又缓下了脸色。“很好,”一面说着,这个瘦老头伸出一只白瘦的手,轻轻捋着生在下巴上的一丛短短胡子。那丛短须,其色如银,一根根都象针也似的滋生着。

寇英杰忽然发觉到就在他抬起的那只右手上,五根手指上戴有三枚亮光闪闪的戒指,戒指的形状很怪,鼓鼓的凸出,每一枚都象是一颗剖开的银珠。

海大空瞳子里含蓄着一种凌厉、缓缓向前又逼近了几步,距离寇英杰站立的地方又更近了一些。“告诉我,”他冷冷的道:“你怎么会知道海大空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寇英杰登时一愕,暗责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脱口把对方名字直唤出来。他脑子里这么想着,随即冷笑一声道:“海统领的大名,天下哪个不知,又岂止在下知道?”

海大空一声狂笑,道:“满口胡言!来呀,给我拿下!”一声令下先是十几道孔明灯光,没头盖脸的直向寇英杰身子集中。

就在这些道灯光乍然集中的同时,五条人影已迅速的向着寇英杰身子猛袭了过去。

来犯的五人各着黄衣,头顶高冠,五口长剑自五个方位同时向寇英杰出手。

这一手显然也是听令于海大空事先的指示,五个人纵出的身形以及出剑的部位,端的是大有来头,五口长剑自四面八方递过来,形成了严丝合缝的一面剑网,这种情形下,除非寇英杰能在一出手的第一招里,同时迎住了对方来犯的五口长剑,否则的话,他自身将难以逃脱其中之一的要害。

五个人,五口剑,在出手的第一招里,大大的现出了不凡,灯光炫耀着剑身,剑身交织出一面光网,布成了武林罕见的五极风雷剑阵。

十数道灯光岔集之点,正是寇英杰立身之处,五名黄衣大内剑士,正是向这个岔集之点风涌过来。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清清楚楚的看见,五口长剑落下来,此情景,寇英杰万难逃脱。然而,现在强烈灯光下的寇英杰却显示了他更为惊人的身法!

大家的眼睛都象着了魔一般,因为他们所看见的寇英杰,忽然间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伟岸的躯体,不象是一个完整的肉身,倒象是一阵聚而不散的烟,象是一条能在曲折的夹缝里游动的蛇。总之,都是一般人永远所不能模仿的一种动作。

就这样,五口剑全数都落了空。一片铮锵声,会合着灿烂的银光,那么凌厉的剑阵,在一招落空之下,全然大乱。

但听得剑阵里的寇英杰一声长啸,转侧间,已脱身阵外,他手上仍然力持着那口半月形的短刀,在一个进身的疾快势子里,划出了极其迤逦的一圈弧光。刀光乍吐,五名黄衣剑士中,已有两人首当其锋,各自惨叫了一声,当场罹难惨死。

直到如今,寇英杰还不能自知自己功力的火候到底达到一个什么程度,是以在他出手的招式里,也就每每没有轻重深浅。

就以眼前这一刀而论,显然就失手于太重了一些。

在那如虹的刀光里,足足荡起了五六尺长短的一弯刀光,迎着刀光的两名黄衣剑士,双双被砍中腰际,两个人变成了四截,当场横尸就倒。其他三名剑士目睹及此,俱不禁吓得鬼叫了一声,慌不迭的翻身就跑。

依然是慢了一步。寇英杰起落吞吐的刀势里,一名剑士惨叫半声,一颗头颅球也似的飞了出去,失去人头的尸身,兀自向前跑了几步,才扑倒尘埃。

眼前这帮子人,虽然惯常把杀人不当上一回事,可是当他们目睹着自己人遭此毒杀又是这般死相时,俱不禁惊吓得心胆俱寒。

寇英杰身躯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又扑向第四名黄衣剑士,就在他举刀待下的一刹那,面前人影略闪,那位大内神武营的统领海大人,已来到了面前。

落身、出招,联成一气,扑噜!一声疾风,随着海大空扬起的手势里,一面通体黑亮,九合柔钢所编织的三角形旗帜已展了开来。

旗身迎合着落下的刀身,两相迎击之下,发出了呛啷一声脆响,两个人俱都情不由己的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左右两侧,同时又袭来了两条人影,一根太岁鞭和一截蛇藤长枪一上一下齐向他身上照顾而来,其势有如雷霆万钧,上击天门下捣黄龙,这一鞭一枪端的是厉害之极。

寇英杰盘刀以迎,呛啷脆响里,方自把当头的那截太岁鞭架住,当下的蛇藤长枪,已如飞蛇长贯的直刺过来,枪尖尚还离着甚远,即有一股尖锐的风力直袭过来。端枪挺刺的是一个奇黑无比的短衣汉子,只凭他拈枪而刺的这一手,实已透出不凡,血红的枪档子炸开了一朵斗大的血花,一根长枪真有万夫不当之势。神武营里看起来是什么角色都有。

原来施枪的黑矮汉子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刚字,自幼生具异秉,家境亦贫,沦为市井不务正业,却不意在一偶然机会里,巧遇到当时有“南枪王”之称的铁太岁褚彪。

铁太岁褚彪的八八六十四路太岁枪法,有独霸天南之威,只是年纪老大却苦无传人。原来要练习他这路枪法的人,必须身高不足四尺,两膀更须有千斤之力,这两个条件如果仅觅其一,或许还不是难事,只是加在一起可就难了。

据说那位有南枪王之称的铁太岁褚彪,为此伤透了脑筋,哪里想到却在无意里遇见了夏侯刚,夏侯刚偏偏身高不足四尺,生具的神力,又是自幼失怙,未染笔墨,更不曾习武,诚然是块“纯金璞玉”。

由是深蒙褚彪器重,带回湘南老家,将女儿许配与他,自此将一身枪法倾囊相授。

夏侯刚虽然学会了褚彪枪法,又娶得了褚女为妻,但他终是贼性难改,挥霍无度,褚彪病故之后,将一份家业挥霍殆尽,在湘南地方渐渐不安分起来,不久聚众为盗,登高一呼,俨然一方之霸。海大空平苗之乱,夏侯刚率众而投,由是两者建立了不可分割的关系。

战役里夏侯刚以一杆蛇藤长枪建功至伟,可以说海大空的这份后来荣华,有一半是靠这员矮将打的天下。是以在前者进大内当差之后,夏侯刚也就顺理成章的跟了进去,补了一份六品带刀侍卫的功名。

说起来朝廷当初设东西两厂重用锦衣卫的目的,主要的是发奸伏乱,而几经流传,由于此类人物的多行不义,已使得这两个衙门事实上变了质样,成了谈虎色变,专司暗杀,为正直所不耻的恐怖衙门。

象今天这般“吃瘪”的情形,在他们来说,都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寇英杰虽然连番得手,可是对于这个海大空却心存着一份警惕,对方来的人太多,只怕久战之下,自己还是吃亏,所以兴起了暂时退身的打算。

他心里一直还记挂着朱空翼,打算着要赶快去给他送上一个信儿,好要他事先有个准备,偏偏对方死缠着不放,其情实在可恼。

夏侯刚这一枪手势至为猛烈,枪尖上的风力显示出此人确是一个擅施长枪的能手,寇英杰猝然一惊,想不到敌阵里,竟然还有这般角色,一时不能大意,平手一拧,已结实的攥住了刺来的枪身。须知寇英杰此番功力大非寻常,这一攥之下,由于力贯臂腕,何止千斤,哪能有人当受得了,然而当前这个矮汉夏侯刚却并没有松手,居然挺枪不动,鸭蛋粗细的枪身,在他们双方内力贯注之下,陡的弯起,象是一副拉满了弦的弓胎。

那个矮汉夏侯刚号称“神刀金刚”,论力气在整个神武营无人能出其右,这一次遇见了寇英杰,也算是叫他长了见识。

蛇藤长枪由于两方聚力的结果,枪身弯成了一副弓,夏侯刚吐气开声,鼻子里连声哼着,更施出了全身的力道,眼看着长枪徐徐向前推进,他自忖着力量显然已经压过了对方,不禁大喜过望,决心要对方当场出丑,丧生在自己枪下。原来夏侯刚长枪上有一手绝活儿名叫“倒卷乌龙”,每在困难中才能出枪,绝难有人当受。海大空安排夏侯刚这一手狙击,显然是别有深心,意在要使夏侯刚拼损对方的力道,看来这一手确实是用上了。

夏侯刚端枪挺刺,施出了全身之力,霍地大吼一声,双臂一震,枪身在猝然一抖之下,一截雪亮的枪尖已平空跳起,直向寇英杰面门上扎来,这一手,正是夏侯刚自诩得意的倒卷乌龙,微妙之处在于令人防不胜防。

夏侯刚自许必成,哪里想到寇英杰已自内功十一字口诀里,领悟出一种只能意会不得言传的心灵感应,这种神妙的心灵感应,常常在遇见危险的杀着之前,使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警觉。

眼前情形正是如此。

夏侯刚的枪尖还不曾跳起的一刹那,寇英杰先已有了预感,陡地腾身跃起。

一枪扎空之下,跃起空中的寇英杰却如同飞星天坠般的落在了眼前。

夏侯刚大吃一惊,往前抢上一步,右手拐处,却把一截枪尾向寇英杰脸上击去。比起寇英杰来,夏侯刚的这一手动作可就慢多了。

寇英杰手法之快,真有出人意料的速度,手掌一探,直如鱼跃鸟飞,“噗”的一掌已按在了夏侯刚前胸之上。以他功力,果真要是内力贯注之下,这一掌夏侯刚万万不会有活命之机。但是寇英杰却爱惜到夏侯刚这身功夫,手掌下也破格的留了分寸。掌力一吐,夏侯刚的身子腾空而起,足足飞出了丈许以外,噗通!跌倒在地,手上的那杆长枪也抛了出去,哗啦大响声中落进了河中。

虽说寇英杰掌下留了忠厚,到底也是可观。这一掌不要说血肉之躯,就是一个石头人,也能打碎了。夏侯刚虽说是一身横练过的功夫,却也是吃受不起,只见他矮硕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蓦地坐起来,张嘴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登时昏倒在地,动弹不得。

寇英杰掌伤夏侯刚的同时,并不曾忽略了另外一个主儿,随着他前探的身势,矫若游龙般的一个疾转,掌中那口半月刀,已撒了出去。

不偏不倚,这一刀正好劈中在那个施鞭汉子的右肩上,碗口大小的一块肉骨,迎着刀锋,被削了下来。持鞭大汉大叫一声,身子踉跄着,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摔了下去。

这连番的杀着,无异使得现场这群大内鹰犬俱都为之瞠然。须知在场各人,既能在皇朝大内当差,当然每个人都很有一些能耐,绝非武技泛泛之辈,而寇英杰竟然在举手投足之间,一连歼灭了六人,这等声势,自然使人触目惊心,难能自安。

一向目高于顶的海大空,看到这里也禁不住有些心跳,冷笑一声,腾身而起。

在此同时,四下里已陆续又有人围了上来,只是当他们看着头儿已亲自出手,俱都安静下来,暂作壁上观。

寇英杰由于方才与海大空有过一招对手的经验,深知这个人功力精湛,是自己的一个劲敌,这时见他再次出手,也不敢等闲视之。他力贯右腕,由腕而刃,刹那间,刀上奇光大盛。

凌人的刀气,尚还距离着海大空丈许以外,已使他突然而有所警觉,不禁陡然站定了脚步。海大空虽然站定了身子,但是他手里的那杆通体乌黑的旗子却是不停的在身前摆动着,看起来象是不着劲道,其实却是内力盎然。

双方在未曾正式动手之前,显然先较量了这第一阵。

寇英杰身子向前又逼进了一步,海大空绝不示弱地也向前跨进一步,两者距离又接近了一些。

寇英杰刀气益盛,海大空旗势益盛。刀光!旗浪!在汇集的一片力道旋流里,圈外人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玄奥来,只是却能体会出有一种气道的凌人压力,向外扩张着,其势更是越来越彰。

渐渐的刀光弥散开来,化为一片隐约的光雾,旗风更似惊涛骇浪般的猛烈,两种不同势道的气流敌对的结果,使得现场起了一种朦胧的意态,使得两个敌对的人身,反倒看起来变得模糊了。

刀光迎合着旗浪那么无止无休的相互起伏对抗着,两个人的瞳子,俱都放着异采。

又过了一些时候,刀光依旧,旗势却已微现衰弱。寇英杰把握着要紧时刻,向前又跨进了一步。

海大空忍不住身子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低弱的一声咳嗽,他身躯虽然并没有退后,可是显然已吃对方刀身上所溢出的刀气逼使得极不舒适。

跳过了现场,跳过了这排峥嵘的岸石,跳向那处虽不算高,但却隐秘的山峰,朱空翼正自居高下望着,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他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并不震惊的原因,是因为他对寇英杰这个伙伴有足够的信心。只是,你却难以想象出结集在他内心的恨恶程度,对于这群曾经加害过他的人,他有刻骨的痛恨,而眼前似乎正是报复的时刻。

寇英杰显然已经占了优势。他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喜悦,因为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凭自己的功力竟能与海大空这个传说中的异人抗衡,而且居然还占了上风。

冷森森的刀气笼罩之下,海大空现出了窘态。

寇英杰正待再次挺进,举刀挥下。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感觉到一双脚跟突地麻了一下,本来这是不足为奇的一种感觉,然而在寇英杰身上,却显现了并不寻常,一刹那,这点麻的感觉,极为迅速的已散布全身。

这种感觉,一经扩散到他持刀的右手上,顿时刀上锐气为之大减,即将落下的刀势,立时变得毫无力道,足下跟着一阵发软,扑通!坐倒在地。

海大空见状陡地精神大振,狂笑一声道:“小辈,你已中了无风散花针,死期不远,还敢猖狂么?”

寇英杰大吃一惊,这才忽然想到刚才双方初度交锋时,自己曾有过轻微的感觉,原来竟是中了对方的暗器,想不到竟然潜伏到现在才发作。心中一急,疲态益加显著,几乎连站起的力量也提不起来。

各方灯光照射之下,只见那位身为神武营的统领大人海大空,陡地长啸一声,身形倏地拔空直起,捷若鹰隼般的直向着寇英杰身前袭到。

眼前情形,寇英杰如果想躲过对方的杀手,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人不该死,五行有救。就在海大空的那面三角怪旗陡地扬起的刹那,天空中猝然传来了一声长啸。这声长啸极其悲壮,乍听起来,有如深渊鸣猿。

声到人到。这般快捷的速度,简直使人难以想象。

就在大多数的人尚还来不及翘首看视的一刹那,一条人影,已自漆黑的云端垂直下落。

海大空显然有足够的警觉,他原来正待向寇英杰挥出的旗子,猛然向后一收,旗风声中,身子已飘出两丈以外。

空中那个人身子垂直落下来,有如飞星天坠,待到将临地时,却忽然变得极为缓慢,飘飘如桐叶一片。

数十道灯光交集之下,任何人难以遁形,这个人当然也不例外,是以在场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

海大空注目之下,首先大吃了一惊,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怪笑:“宁王爷,我想着你老一定会现身的。卑职等这一趟专为促驾来的。”来人正是朱空翼。

他此来早已事先得知,特意穿上了那袭他素日所喜爱的战袍,一口长剑斜背身后,在灯光照射下,这袭战袍映射出万点金星,衬托着他伟岸的躯体,看上去更加雄壮,有如神兵天降。

寇英杰乍见朱空翼现身,心中一惊道:“朱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空翼向着他点了一下头,两只手作出一个合十的动作,寇英杰立刻会意,遂即盘膝坐定,双手合十运功不语。

海大空等一行来此目的,正是旨在搜索朱空翼其人,原想由寇英杰身上下手,待擒到了寇英杰之后,再逼问朱空翼的下落,却不曾想到朱空翼竟然会自己现身而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着海大空的三角令旗挥动,四下里来人按事先所定好的身法,各自纵身而前,走“九宫十杀”阵势,突然间,将二人围在阵内。

海大空又是一声怪笑道:“王爷,你夜入禁宫,惊了皇驾,又杀了娘娘,卑职等奉命来缉拿你归案,如果你能识时务,就赶快伏首就擒,一切好说,要是再敢抗命不服,嘿嘿……

可就休怪卑职有失恭敬了。”说罢后退一步,圆睁双目道:“怎么样,你就赏一句话吧。”

朱空翼的“宁王世袭”已为先皇所递夺,发配流离,原是待罪之身,海大空原是知道的,且执行先皇旨意割取他舌头亦正是此人,但他现在却口口声声称呼他为王爷,听在朱空翼耳中,更不禁有切肤之痛,亦可见海大空其人之行为阴险诡谲。

在听完海大空一番话后,朱空翼猝然拔出了长剑。一泓剑气,挥洒出丈许长短的一道白光,未试其锋但见其势,已知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

海大空勃然大怒,道:“朱空翼,本座对你好言劝说,你竟然抗旨不服么?”话声出口,手中令旗猝然挥下,五条人影已分别由五个不同方向腾空直起,直向朱空翼身侧周围按照五宫位置落身下来。

寇英杰虽然身中暗器,遍体麻软不堪,但是他到底内功精湛,如能发觉伤中何处,即可迅速以闭穴手法将伤处附近完全隔绝封死,偏偏在他真气运行一周之后仍未能立刻找到明显伤处,一时也无能为力,只得暂时气结下腹,不使那种中毒的麻软感觉继续扩散开来。但是,他却对朱空翼放心不下,想起身策应,助他一臂之力,有了这个意识,更不能专心一致的定神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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