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阿史那苏乌瘦了些,轮廓却显得更结实冷硬了,原本就比中原人清晰的五官看起来愈发深邃,嘴角带着轻挑的笑意,眼睛里却一片沉静,深不见底。
“是吗……”萧瑾瑜微微转头,淡淡地对赵管家道,“听见了?”
赵管家忙颔首,“是。”
“备午膳吧,在五经轩……”萧瑾瑜看了一眼分明有些魂不守舍的薛茗,又添了一句,“让人到六韬院跟小翊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到五经轩陪酒。”
萧瑾瑜清楚地看到薛茗那张乌黑的脸瞬间红了一层,喉结也明显地颤了颤。
赵管家被“小翊”这个异常亲切的称呼听得一愣,还是一如既往地应了一声。
阿史那苏乌赶忙追上一句,“还有吴郡王萧玦。”
赵管家看向萧瑾瑜,萧瑾瑜眉头皱了皱,“大汗先去见他一面,再说共进午膳之事。”
“行啊。”
萧瑾瑜目光扫过薛茗,对赵管家道,“先请薛大人到五经轩歇息吧。”
“是。”
赵管家和薛茗一走,阿史那苏乌看着明显早有准备的萧瑾瑜,眉梢微扬,“安王爷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给薛大人服哑药,绑缚薛大人的双手,而没伤他性命,也没让他受皮肉之苦,必定是不想与我朝廷翻脸。”
阿史那苏乌也不诧异萧瑾瑜在几眼之间就把薛茗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只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这事儿不能赖我,我现在好歹是个汗王,要不是这人说话太难听,脾气太差劲,我也不至于给他使这下三滥法子。”
萧瑾瑜一笑了之,当年朝廷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这样干过,阿史那苏乌已经算是留足情面了,“我无意打听你是为什么来的,只想问一句,为何要找萧玦?”
阿史那苏乌不着痕迹地敛起笑意,“这事儿得见到萧玦才能说。”
“好……大汗请。”
“还请安王爷把王妃娘娘一块儿叫上。”
“可以。”
无论用苗语汉语还是突厥语,阿史那苏乌都说不出乍看到萧玦时的震惊。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苍白安静得好像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世上的一切纷扰,盖在被子下面的身子单薄得像一片枯叶,毫无生气可言,和几年前与他在战场上打得难分伯仲的少年将军实在判若两人。
他只隐约听说萧玦因为什么事儿被削了职,不当将军也不打仗了,可没想到……
目光扫见摆放在墙角的轮椅,阿史那苏乌又是一怔,“这是……他的?”
萧瑾瑜微微点头。
阿史那苏乌直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悲愤,比他亲手砍掉叛将脑袋的时候还要悲愤百倍千倍。他对凉州战场念念不忘,一定程度就是想再与这个人交一次手,痛痛快快地分一次高下,可这人居然连个比试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萧瑾瑜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和握刀站在床边的那个女人的神情一样,平静清冷,“大汗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阿史那苏乌咬了咬牙,嘴唇微抿了一下,看着床上的人沉声道,“我来是要还安王爷一个人情。”
“我从没给过你人情。”
阿史那苏乌摆摆手,“要不是安王爷揪出来那个在凉州军营里下毒犯案的人,我这会儿也当不了大汗……估计早就当了大头鬼了。”
阿史那苏乌视线不离萧玦,从怀里摸出一叠纸,“这些信件是我在阿史那图罗的帐子里搜出来的,上面都没有署名,但我越看越像是萧玦的字迹。”
萧瑾瑜和冷嫣都听得一怔,由突厥汗王亲手送来的信件,萧瑾瑜蓦地想起宁郡王萧恒案定案的铁证,脊梁骨顿时一片冰凉。
楚楚替萧瑾瑜把信接了过来,信还没拿到手上,萧瑾瑜刚往放在最上面的一页上扫了一眼,眉心就蹙了起来。
冷嫣头都没低一下,迎着阿史那苏乌的目光就问了一句,“敢问大汗,这些书信是何日送入突厥的?”
阿史那苏乌答得很是痛快,“从四年前……就是安王爷到凉州军营那年的前两年开始的,一直到安王爷破了凉州军营案就没有了。”
“萧玦自六年前从牢里出来,手就不能握笔了,这两年他一直在练,上个月才刚能把勺子用好……”冷嫣往床边挨了半步,下颌微扬,一双美目里既无波澜也无笑意,一字一声地补了一句,“我是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