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尹道:“哦,云将军说她还有些私事要办,这会儿应该赶去长珲山一带了。”
柴屏自然知道云浠去长珲山一带做什么,他沉吟片刻,似是才忆起什么,笑着道:“瞧本官这记性,今日是惊蛰,刘大人该要去长珲山,带着百姓祭山神的。这么大的事,竟险些叫本官耽搁了,是本官的不是。”
刘府尹忙道:“不妨事不妨事,祭山神这个不定时,等曹校尉那边搜完证,下官再过去不迟。”
“不必等他。”柴屏道,“曹校尉能否搜到证据还两说,总不能因为一个没着落的证据,把刘大人的大事耽误了。”
他说着,站起身,笑道:“正好本官尚没见过祭山神,随刘大人同去,也好涨涨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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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冯屯的绸缎庄接了笔自金陵来的买卖,要往金陵送百匹云锦。
冯屯成日泡在绸缎庄里,忙得不可开交,及至惊蛰的前一日,才把一应事务料理好。
程昶见他忙碌,倒是没有打扰,但他到底是做金融风控的,偶尔看冯屯拿着账册百思不得其解,随意指点两句,倒能叫冯屯豁然开朗不少。
这日惊蛰,程昶毕竟是客人,不好让主人等,比平时都早起了一些。
他洗漱完,换好衣衫,刚推开门就愣住了。
冯屯与冯果早已恭候在门口。
他二人身后还站了两排婢女,手上捧着托盘,托盘上尽是白裳。
冯屯恭敬道:“菩萨大人,今日您要出行,小人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些凡衣,供您挑选。”
程昶:“……”
他扫了一眼,这些衣裳用料极好,云锦的、浮光锦的、软烟罗的,甚至连龙绡纱都有,样式繁多,不一而足,唯有一点——
“怎么全是白色?”
“哦,因小人听说,天上的仙人常着素衣,所谓仙衣如云,大繁至简,白衣飘飘。”冯屯道,又诚惶诚恐地问,“难道不是白色?那小人这就命绣娘重新赶制新的衣裳,就是不知菩萨大人喜欢穿什么。”
程昶:“……不必了,随便穿就行。”
他本想说就穿身上这一身儿,思及冯屯准备这些白衣颇费功夫,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想了想,又道,“不张扬的就行。”
冯屯称“是”,在一应白衣中仔细拣选一番,挑出一身素白香缎,呈给程昶。
程昶接过,从里屋换了出来。
素白香缎纯粹干净,称着倾洒在他周身的春晖,整个人如覆清霜,山河作的眉眼里掺了一丝寒凉,竟比春芒还扣人心扉。
冯屯差点没看瞎了眼。
片刻,他小心翼翼:“这个……好像有点张扬。要不,菩萨大人您换一身?”
程昶点头:“行。”
接过冯屯重新给他挑的一身浮光素锦,去里屋换了,片刻出来:“这个呢?”
浮光锦如雾如水,穿在程昶身上,周遭春晖尽化云烟,称着他淡而凉的眸光,仿佛下一刻就要踩上云阶,步上天穹。
冯屯则差没跪下来给他磕头。
好半晌,他才回缓过心神,为难道:“这个……好像也有点扎眼。”
随即重新自一应白衣中挑选,拣了最素净的递给程昶。
程昶接连又换两身,一身是一身的风华,却无一身不是张扬的。
小半个时辰后,程昶穿着最后一身云缎,自屋里出来,问:“还不行吗?”
冯屯:“……”
程昶:“还要换?”
冯屯:“……”
这时,冯果道:“不换了不换了。”
菩萨大人长成这样,换什么都没用。
冯屯小心翼翼地问:“菩萨大人当真一点法力都没有了?”
“怎么了?”
“是这样,”冯屯十分为难,“菩萨大人气度清雅,仙姿玉容,凡间服饰实难遮掩。倘菩萨大人不想张扬,只能自己捏个决,暂且掩一掩您的姿容了。”
程昶:“……”
真是佛道不分家,捏个决都出来了。
程昶:“我真的一点法力都没有了。”
冯屯闻言,一时间一筹莫展,回过头,将冯果望着。
冯果想了想,道:“菩萨大人,仙姿还是小事,今日毕竟花朝,长珲山一带想必十分熙攘,您下了马车,挤在人群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您的仙姿,主要是这张脸……”
“小人知道了!”冯屯脑中灵光一现,一手握拳,在另一手的手心里一敲,“只要菩萨把脸遮起来就好了。”
他想了想,紧接着又道:“帷帽只有女子才带,菩萨大人可以撑伞。”
说着,就吩咐下人去取了把伞来。
程昶万没想到,他今日早起,单换衣就换了近一个时辰,此去长珲山本就不算近,再耽搁下去,今日怕是见不到扬州府尹与京里来的钦差了。
程昶接过伞,撑开来,说道:“走吧。”
随即便朝院门走去。
伞面上半面留白,半面泼墨山水,伞下公子一袭白衣,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走在石径上,已是一场风光。
冯屯:“……”
冯果:“……”
程昶走到院门,回过身,看他们还未跟来,问:“不走吗?”
算了,就这样吧。
只有这样了。
冯屯冯果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