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玲接着问李平:“你是乡里的李乡长吧?”
李平点头。
志玲说:“听说明天要推我家的房子?”
李平说:“是。”
文秀连忙说:“姐,你同意拆了,明天也可以不推,李乡长和我来,也是想再做做你们的工作。”
志玲说:“文秀是我兄弟媳妇,李乡长,能不能通融通融,不拆。”
志玲的话让文秀哭笑不得,原来志玲的目的是想让李平看她的面子不拆房子,想得也太简单了。文秀刚想反驳她,李平说话了:“我和文秀是同事,论工作关系,我们是上下级,论私人交情,我们是兄妹,我也喊你们一声老姐老哥吧!”
志玲和福海都不说话,李平接着说:“既然喊你们姐姐哥哥了,咱就是一家人了。清理空心村,这是乡里的一项主要工作,也不是针对你们一家,看文秀和我的面子,把房子拆了吧,就当是支持我们的工作,行不?”
李平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文秀觉得已经够到位了,她说:“姐,咱是亲戚,抓起灰来比土热,你就不要再固执了,明天给你们推啊搡啊的,显得多不好看,就当为了我,我求你了。”
福海在一边说话了:“弟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咱就拆了吧。”
三个人都瞅着志玲,希望志玲能回心转意,没想到志玲一下跪在文秀和李平的面前,一边哭一边说:“李乡长,你行行好,不要拆我家的房子了,那是俺老祖宗留下的家业,和村里没沾边啊。”
志玲的举动把李平和文秀都闹愣了,李平连忙起身拉志玲,志玲怎么也不起来,哭得更厉害了。文秀和福海拉她,她也不起来,志玲的嗓门儿很高,夜里又静,志玲的哭声传得很远,很快有邻居过来了,不一会儿,院子里面聚集了一群人。
志玲这么一跪一闹一哭,让文秀和李平更下不来台,文秀心里恨恨地想,也就是自己的大姑子,如果是自己的亲姐姐,非踹她两脚不可。文秀见过她家的旧房子,也就几间土坯小房,由于年代久远,一副马上要塌的样子。她就想不明白,为了几间破房子,至于给别人下跪吗?
走出大门,文秀对送出门的福海发火:“我姐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拿巴掌打我们脸吗?”
福海说:“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是钻了死牛角了。”
听福海这么一说,好像有原因,难道她是受人唆使?太平庄有矛盾,这样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文秀连忙把福海拉到一边,小声问:“钻什么死牛角了?”
福海说:“半年前,小娟出事的时候,她把王庄王瞎子接来算了一卦,王瞎子说,我的病和小娟出事都是因为家里的风水不好。王瞎子到我们的旧宅子也看了看,说那里是块风水宝地,如果搬到那里去住,不论是财运还是儿孙都旺。你姐信了王瞎子的话,每天念叨着搬到那里去住,要不是房子漏得实在住不了,早搬过去了。”
文秀明白了志玲为什么这么坚决,原来是王瞎子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埋怨福海:“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信这个?”
福海说:“我不相信,是你姐她信,怪就怪我这两年老闹病,家里的日子老是紧巴,再加上小娟的事,你姐也是穷怕了。”
福海说的也是实话,自从志玲结婚后,她家的日子就没顺当过。老百姓生活不顺了,往往把希望寄托到算命的身上,希望算命的来改变他们的命运,这是一种愚昧也是一种悲哀。
工作没做通,还闹这么一场,文秀和李平的情绪都很低落,李平提议:“我们到村外走走?”文秀同意了,因为这个时候,即使回去了也睡不着。
他俩朝太平庄北面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北面的大沙岗上,文秀和李平站在大沙岗上朝下看,有的人家还亮着灯,太平庄就像是湖中的小岛,灯光像星星在闪烁。
李平笑着说:“据说太平庄是块风水宝地啊,我咋看不出好呢?”
看来李平也了解太平庄的那段传说,文秀说:“风水宝地,纯粹是封建迷信。”说到了封建迷信,文秀想起了志玲算卦的事,就和李平说了。
李平说:“原来这样,看来封建迷信这股歪风该刹刹了,一个瞎子比我们乡政府说话还顶事。”
文秀说:“是啊,封建迷信是该刹刹了。”
李平说:“你想过没有,封建迷信之所以这么兴盛,是因为老百姓穷,穷怕了。”
李平的话说到了点上,志玲要不是穷,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吗去找算命先生?文秀把志玲家的经济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说了,福海的病、小娟的事,还有他们为小娟找工作的事,统统都说了。
李平一直没有说话,专心地听文秀说,文秀说完,李平说:“看来你挺不容易的。”
李平的这句话说得文秀有点心酸,也许是志玲的事压力太大,文秀的心理一下子变得很脆弱,她说:“别看我只是乡里的一个小干部,但是在家里我是一棵大树,啥事都得我扛着。”
文秀的话让李平也一阵心酸,他没有想到,外表沉静的文秀内心装着这么多的事情,看似柔弱的肩头扛着这么多的责任。李平不由得对文秀有了一种怜惜,他劝文秀说:“你不要压力太大,明天我们也就是推房子,不会把你大姑子怎么样。”
文秀说:“明天我们该怎样怎样,一切要从工作出发,不要顾我的面子。”
不论什么时候,文秀总能从大局出发,这是非常可贵的,也是李平最欣赏她的地方。
两人回到他们住的地方,院子里灯也亮了,他们以为是老孙听到他们回来,把灯拉着了,没想到是林丽起来上厕所。林丽看见他们,大声地喊了一句:“妈呀,你们吓我一跳。”
林丽一向这样,大惊小怪是她的专长,李平和文秀都没说什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文秀到屋里拉开灯,一看表,已经快夜里两点了。文秀心里一惊,现在这个时间,林丽不定要产生多少联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