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妮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这几天一会儿病人出事,一会儿Mike,一会儿段啸亮,她觉得本来平静的生活现在风浪迭起,根本不是她原来想要的。
她想要的很简单:每天平淡的上班,做一份自己喜欢的活儿,虽然没有可能大富大贵,但是没有太多外界的诱惑,然后跟几个亲近的朋友逛逛街,找一个自己喜欢又懂自己的人,相互扶持着一起生活。
她的这种状态,在留学生当中是很少的。大体,每个留学生都像段啸亮一样,一腔热情来到美国,打拼发展,然后在各种求职面试工作中被磨平,开始趋于平淡的生活,最后感慨一声:美国的生活也就这样。
但是或许就这么简单的要求,在纽约也变得不简单了。
她今天要解决一个问题:她和段啸亮的问题。
说实话,这个问题对于她这个心理医生来说,也是有点棘手的。她甚至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做的对。谈话,这个概念,是她来美国以后才逐步认识到的一个交流手段。不知道是文化差异,还是这个时代的人特有的经历,总之,谈话,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交流的手段。如果等级有差异,比如父母和子女,老师和学生,所谓的“谈话”就是训斥,单向的,容不得辩驳和商榷的。如果等级相平,比如夫妻和恋人,基本上很少谈话,大部分都是以吵架的形式来告诉对方自己的观点。
尤其在夫妻和恋人的情况下,如果你想和一个人认真的谈一次话,那个人未必能真的听进去,更不太会给予足够的重视。或者,那个人上来就把“谈话”看作为一种attack,然后立即进入防御状态,然后整个谈话就难以进行下去。
然而,谈话作为一种交流手段,是张妮觉得再重要不过的了:两个人的生活中,不同的观点太多了。试想,两个各自生活了30来年的人,突然要搬到一起生活,当中的差距和摩擦是可想而知的。关键是怎么调和,那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总不能以一方连续吃亏、或者两个人持续吵架作为基本生活手段。
想到这里,张妮有些不爽。她小时候见惯了父母的吵架打骂,那时候起她就一直想,将来自己的婚姻一定要是平静的,没有风暴的,这是她所追求的。
然而,按照段啸亮的性格,他可能会把一个重要谈话置之不理,或者上来就火气十足。张妮不是很有把握。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拿起电话。
电话响了,那头,段啸亮接了起来,先是背景吵闹的机器声,然后段啸亮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个时候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嗯,你有时间说话吗?”张妮尽量思考着怎么因地制宜的开始一场谈话。
“有啊。刚才我在切木板,正打算做一个移动楼梯呢。说吧,什么事儿?哎,我facebook给你发的邀请看到了吗?”段啸亮的语气中热情高涨,有着□□时候的气势。
“那个……我想跟你谈谈。”
“说话就说话呗,谈谈,太严肃了。呵呵。”段啸亮说着,关了一旁的机器,旁边霎时安静了下来,“你说吧。”
一下子的安静,让张妮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嗯,段啸亮,我觉得……怎么说呢,”张妮踌躇了一下,“我看到facebook的邀请了。”
“确认啊。”段啸亮大大咧咧的道。
“我觉得呢,有些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商量一下,然后大家都同意了再一起做?”
“我没听明白。什么事情啊?”段啸亮说着,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就是呢,有些时候吧,我觉得……你能先跟我说一下吗?”
“啊呦,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到底什么事情啊?能说明白点吗?你们大城市的人都喜欢绕弯吗?”
“哦,比如吧……”张妮说到这里卡壳了,要说段啸亮什么事情做的不对,还真没有,可就是他的一些行为很是让人不舒服,但是你又不能说那是错的。到底怎么说呢?张妮开始郁闷了。
“你说吧,别那么支支吾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