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同时,张妮正和Mike在上西城的一个希腊餐厅里。
上午最后一个病人在谈话中透出轻生的念头,张妮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幻想而已,而是一个会去执行的方案,无奈中报了警,然后口录,写报告,转病人去医院,一直折腾到下午。
Mike则是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午休时间快过去了,他提议改吃晚饭。张妮满心愧意的答应了。
希腊餐厅的布置很有情调,古希腊式的梁亭楼柱,宽敞的盘旋楼梯,覆盖正面墙壁的油画,几个阿拉丁神灯一般样式的吊灯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餐桌上方,又古典又绚丽。
张妮有些惴惴不安,这算不算约会?不算吧,Mike都说只是老朋友碰头而已。对段啸亮如何解释呢?需要去跟他说吗?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一连串的问题,加上白天的事故,张妮感觉自己累的快虚脱了。
服务生在张妮面前放了一个精致的碟子,张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碟子上面又加了一碗汤。
“哦,这是我给你点的。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喝点汤会舒服一点。”Mike关切的说,然后告诉侍者他要一瓶红酒,“你想要什么?”他问张妮。
张妮摇了摇头,“看不懂菜单,你随便点吧。”
Mike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如果你还和以前一样呢,我就点一份牛扒,海鲜酪,和一个他们特制的色拉。”
说完,把菜单交还给侍者。红酒上来,他给两个人都斟了一杯,轻轻碰杯以后,Mike喝了一口,看着张妮,“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张妮心神不宁的喝了一口,怎么会一样呢?这么多时间过去了,她怎么还会一样。想着,略略抬起嘴角,算是笑着作答。
“你也不问我是不是生活有变化。”Mike道。
“那你生活有什么变化?”张妮想也不想的问。
Mike笑了,“嗯,还是挺大的。去看了心理医生,然后一直在探索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探索出来了吗?”
“呃,或许跟我以前看到的自己不一样。”Mike道,“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的时候像站在悬崖边上,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山底;有的时候感觉站在一块陆地上,周围开始崩裂、垮泄,让你觉得连一棵稻草都抓不到。”
“嗯,是这样的,进入心理治疗的初期,是有一些恐惧的感觉。”
“对。当时我真的很害怕,觉得孤独、无助,觉得自己拿着铁锹在心里挖啊挖,越挖越深,越挖越疼。好几次,我都想退却了,有的时候看到真的自己,就像整容后的人拉开纱布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样,明明知道那个人是谁,就是不敢认。”
Mike说着,声音低了起来,眼里是一种凄凉的无助。
张妮满是心痛的看着他。伸手握了握他的。Mike回握了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没有退却。因为这是我答应你的。我说我会去治疗,所以我必须坚持。”
听到这里,张妮心里紧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甚是打动她,但是却让她有些不安。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电影Matrix吗?”Mike喝了口红酒继续道,“里面有一个场景,有个人给基诺里维斯两颗药丸,说,你如果选择红色的吃下去了可以看到现实,虽然,那很有可能是你不想看到的。你如果选择了蓝色的药丸吃下去了,可以看到虚幻美好的东西。你愿意选择哪一个?”
这像是一个电影里的问题,也是在问他自己。他抬起有些忧伤的眼睛,凝视着张妮,他的脸庞依然如雕塑般的俊美无瑕,他的眼睛深的像海底的水星。
“我选择了红色的药丸。”他低头说了下去,“我想看到事实。你没有放弃我,我就不能放弃自己……虽然电影里还有一句话,ignoranceisbliss,无知是福,可是我知道必须重新看清自己,我们才有可能在一起。所以,那个福,我还是不要了。”
说完,他抬头,认真的看着张妮,“这个过程很痛苦,但是我知道值得。”
张妮看着他,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躲避。桌子边上有人经过,不当心撞了一下她拿着酒杯的手臂,酒杯晃了一下,几滴酒泼了出来。那人连忙道歉,张妮一边心不在焉的擦着手,一边看着红酒在桌布上染了开来,犹如一朵红色的花,煞是好看。
“妮,当初你是对的,也或许是不对的。我可能并不理解爱情,可是对你,我真的非常的喜欢并且带有深深的眷恋。如果你说那还不是爱,那,好吧,就不算吧。可是我内心,非常深处,一个声音告诉我,即使我不理解什么是爱、我还是爱你。”他看着她,带着一种企图能够看透她眼睛的探究,“听上去是很矛盾,但是也并不矛盾。”
张妮心慌神乱,想逃避开他的眼睛,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这场对爱情的探索是不是要继续下去。还有意义吗?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她只知道自己爱他。有那么一刹那,她想走过去,和他相拥在一起,告诉他,无论如何,他们会在一起。红酒染晕她的脸颊的时候,借着酒劲,她又想告诉他,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一个叫做段啸亮的、她不怎么上心的男生,他执着、粗旷、朴实,但是他让她有着冲浪一样的快感,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他会做什么。
Mike拿起餐巾,抿拭了一下嘴角,他端坐着的样子优雅而又迷人,连几个希腊服务生都多看他几眼。他拿起刀叉切开牛扒,然后恢复到了说笑的样子,“好了,今天叫你出来是吃饭的,这家的牛扒特别好吃。喏,我切好了,你拿几块。”说着,他又露出他那灿烂的笑容。迷s人不偿命的,张妮想着,然后试着回报了一个微笑。
吃完饭,Mike送张妮回家。车到张妮楼下的时候,Mike先下车,绕到张妮一边给她开门。张妮出来以后,看着Mike,夜色下,他的脸庞的轮廓更为俊朗,挺拔的鼻子,微微上扬的嘴角。她看着他,觉得真的,回去就告诉段啸亮,不想和他在一起。但是脑海里划过段啸亮那憨憨的笑容的时候,她又想告诉Mike,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她抬头看着他。
“今天你能出来我很高兴,来,给我一个拥抱。”Mike张开双臂。张妮过去,Mike搂着她。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混合着男人特有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觉得时间应该就停留在这一刻。
“所以,Mike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拿着两杯咖啡,在桌旁坐下。BryantPark的中午阳光明媚,即使是上班的间隙,也有人偷遐片刻的过来散步或者坐着喝一杯咖啡。记忆中,我和张妮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
“嗯。”张妮喝了一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她皱起眉头,目光飘散,“我也不知道。其实说段啸亮是我男朋友,这种说法真让我不习惯。Mike没问,所以我也没说。”
“呃……”我喝了一口咖啡,不知道是味道太苦还是阳光太刺眼,总之有点不爽。
叮的一声,张妮的手机响了,她低头去查看,半晌才抬头,眼里有说不出的怅然。
“怎么了?”看到张妮那奇怪的表情,我不禁问。
“段啸亮在facebook上要跟我建立relationship。”
说完,我们两个都看着对方,张妮是在问我怎么办,我是在问她打算怎么办。很长的时间,没有人开口。都被段啸亮那种过山车的方式给震慑住了。
“我该怎么办啊?”张妮终于开口了
我稀里哗啦的摇头,“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不知道!”
叫嚷着,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许述。差点忘记了,今天是Kirsten去试音,许述要求婚。短信很简单:姐,你现在能说话吗,我想打电话给你。
我撇下张妮,接起电话,“喂,怎么样啦?”
许述说,试音的过程还不错。
一大早,许述便做了早餐叫Kirsten起床,两个人还从来没有一起吃过早餐。Kirsten扒拉着煎鸡蛋,有点心不在焉,“小猪,你说,他们的要求是不是很高啊?”
许述一边吃着盘里的东西,一边回答,“笨,人家经纪人已经看中你了,只要你试唱的时候发挥正常水平就好了。你又不是自己送录音带过去的,还要紧张什么?”
“那万一不能发挥水平呢?”
“下次咯。反正看中你的又不会只是一家。”
“可是只有他们有亚洲歌手培训计划呀……”
“别担心,等你老公有钱了,以后咱们自己出唱片。”
“嘻嘻,你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我老公了呀?”Kirsten笑着瞪大了眼睛看着许述。
“今天下午开始。”许述看了看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又顺势摸了摸裤袋,确保没有忘记带戒指。
Kirsten喝了半杯牛奶,跑回房间,穿了她演出时候的服装,黑色紧身短裙,跑出来让许述过目,许述摇头。她于是回去换了一套闪光片装饰的紧身裙,冲回客厅给许述看,许述还是无可奈何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