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家肮脏的小商店门前停了下来,橱窗里摆着身穿毛皮内衣的模特。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是在营业,但克蕾西达还是推开前门,门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在昏暗、狭窄的商店里摆放着一排排的货架,屋子里满是毛皮的味道。这里的生意肯定很差,我们是仅有的顾客。克蕾西达径直走到一个弯腰弓背坐在那里的人。我走在她后面,边用手抚弄着柔软的皮毛衣服。
在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人,她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显然是外科整形术失败的一个极端例子。可以肯定地说,即使在凯匹特,她的这张脸也不吸引入。她的皮肤被紧紧地拉向后面,上面有黑、金两色交替的纹饰。鼻子扁扁的,简直快没有鼻子了。我以前见过凯匹特人安猫胡须,可没见过这么长的。结果,她的脸成了一张古怪的半猫半人脸。此时,长着这张脸的人正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们。
克蕾西达摘下假发,露出头皮上的藤条纹饰。“泰格里丝,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她说。
泰格里丝(Tigris,英文和tigress母老虎谐音。)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她是饥饿游戏比赛中的活跃人物——不过那时更年轻,也更可爱——从我能记起的最早的比赛开始,就有她参与。她是一个造型师,我想。我不记得她是为哪个区服务的了。不是十二区。这么说她一定是做整容手术过了头,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副惹人讨厌的样子。
看来这就是过气的造型师的归宿。经营寒碜的内衣店,一直到死,永远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
我盯着她的脸仔细看,我不知道泰格里丝是不是她父母给起的名字,启发她毁掉自己的面容;还是在她选择了造型师这一职业之后,自己改了名字,来和她脸上的斑纹相搭配。
“普鲁塔什说我可以信任你。”克蕾西达说。
很好。她是普鲁塔什的人。所以,如果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凯匹特汇报的话,那她就会通知普鲁塔什,继而科恩也会得知我们的消息。是的,泰格里丝的商店并不理想,但这是我们目前能找到最好的栖身之所,假使她愿意帮助我们的话。她犹豫着,目光在柜台上的旧电视和我们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好像不知该如何处置我们。为了帮助她弄清情况,我摘下围脖和假发,走近一步,这样她就能借着电视机的光亮看清我的脸。
泰格里丝低低唉了一声,对我的态度不比毛莨花更热情。她默不作声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钻到了挂着一排皮毛护膝的货架后面。我听到一声什么东西滑动的声音,接着看到她伸出手,招呼我们过去。克蕾西达看着我,好像在问你肯定吗?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以目前这种情况,跑出去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抓住。我推开毛皮内衣,发现泰格里丝已经打开了墙上的一个拉门。里面似乎是一个向下的很陡的梯子。她挥挥手,让我进去。
我在心里呼喊着这是陷阱。我内心有点慌乱,盯着泰格里丝的脸和她茶色的眼睛看。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不是西纳,不是一个愿意为他人牺牲生命的人。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具有凯匹特特有的浅薄。她一直都是饥饿游戏的明星……直到,直到她不是为止。那么,就是为了这个?痛苦?仇恨?复仇?事实上,我觉得这种推断令我满意。一个人复仇的欲·望是强烈而持久的,特别是每当一个人照镜子看到自己丑陋的面容时,这种感觉更强烈。
“斯诺禁止你参加饥饿游戏?”我问。她没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她的老虎尾巴在什么地方正不开心地摇动着。“因为我要杀了他,你知道。”她张开嘴说话时,在我看来像是在笑。此时,我可以确定,相信她并不是疯狂的想法,于是我走进了那扇门。
我走下梯子,走到一半时,我的脸撞上了一个吊在半空的索链,用手一拉,一个散发出幽幽的荧光的灯泡照亮了这个隐蔽的地方。这是一个小地窖,没有门窗,很浅,然而很宽。也许是两个真正的地下室之间的空当。这是一块偷出来的地方,除非你对尺寸很在行,否则是看不出来的。这里阴冷潮湿,堆放着成堆的毛皮,我猜它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天日了。除非泰格里丝出卖我们,我想没人会发现我们。当我踏上地窖的水泥地面时,我的同伴也走上了阶梯。之后,木板拉门又关好了。我听到挂内衣的货架吱吱扭扭地拉回到原位。泰格里丝踱回自己的凳子。我们被她的商店吞到肚子里。
我们进来得正好,盖尔似乎就要晕倒了。我们把皮草铺好,把他身上背的许多武器都拿下来,扶他平躺下。在地窖的尽头,离地约一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水龙头,下面还有排水管。我打开水龙头,里面哗哗地流出许多带铁锈的黄水,过了好一会儿,清水才流出来。我们清理了盖尔脖子上的伤,我觉得光打上绷带是不够的,还需要缝几针,在急救包里有针和消过毒的线,但我们缺的是医生。我马上想到了泰格里丝。作为一个造型师,她肯定知道怎么使用针线。可那样的话商店就没人照看了,而且她也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兴许,我是这里最有资格做这件事的人啦。我咬咬牙,下手在他的脖子上歪七扭八地缝了好多针。缝的针不好看,但却管用。我在上面抹上药,然后包扎起来。又给他吃了一些止疼片。“你可以休息了,这里是安全的。”我对他说,他很快沉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