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英受命训练新军已经整整一年了。
经过裁汰整编,秦国的新军只保留三万铁甲骑兵和两万重甲步卒。就其总数而言,只有秦国原来兵力的一半。按照周礼,秦国在周平王初封诸侯时就是“千乘之国”的大诸侯,也就是说,其拥有的战车数量以千为单位计算,最多不许超过五千辆兵车。车战的全盛时期,恰逢春秋争霸的烽烟时代,秦穆公称霸时,秦国最多曾拥有兵车五千余辆,总兵力将近二十万,曾经威振中原。
在殷商和西周时期,兵车的配置为:车上甲士三人——车左、车右各一为主战甲士,御者一人驾驭战车,皆由贵族出身的壮士担任;车下步卒十人,称为“一什”,由平民与奴隶出身的军兵组成。那时侯,车战甲士是军中骑士的最高等级,训练极为严格,非但要精通长戈大矛的搏击,而且要对短兵与射箭有很高技艺。除此而外,骑术、驾驭技能,经受剧烈颠簸而能挺立作战的体能技能,三人配合的默契等等,无一不是车战成败的关键。
到了春秋时期,由于长期战争,兵车甲士大是短缺。同时,兵员的来源也有了很大变化,兵车配置就形成了车上甲士减少,而车下步卒增多的普遍局面。秦国兵车与当时的山东诸侯在配置上大体相当,车上甲士减少为两人——一人主战,一人驾车;车下步卒扩大为二十到七十二人不等,编为五人一“伍”、五伍一“两”的战斗小单元;车下步卒由车上甲士指挥,车上甲士称为“两司马”。
按照如此规模配置,秦国在车战全盛时期的兵力大体是十余万人。这种车战机动性很差,非常容易分出胜负。两军各下战书之后,便约定在相对平坦的山塬摆开大规模的方阵,一个冲锋,厮杀几个时辰,便得胜负分明。所以春秋争霸的大战,从来没有过相持对峙的长期战争。天下闻名的晋楚城濮大战,主战场也才纠缠了一天时间。一战之后,失败的一方要重新打造千万辆兵车,并重新训练数以千万计的车战甲士,可真是谈何容易!这是春秋时期“一战称霸”的根本原因。
一辆经得起高速驰骋、剧烈冲撞、崎岖泥泞、酷寒暴暑而不瘫痪的战车,需要上好的桑木做车体,硬度极高的木材做车轮,弹性硬度均为上乘的木材做战车大轴;要用韧厚的兽皮或牛皮包裹车轮,要用上好的铜铁皮包裹车辕车厢,要用矛头一般粗壮的铜柱铁柱做轴头;要购买、训练至少两匹能够配合奔驰的良马,更不说大型战车还要四马驾拉;要打造不同于寻常鞍辔的特殊马具,要打造战车专用的长戈和远程硬弓,要训练高超的驭手和车上甲士……凡此种种,使战车成为很难制造的古典重兵器。在春秋农耕时代,大约十户农人积两年的财力,方才能制造、供给一辆合格的战阵兵车。
到了春秋晚期与战国初期,战争更加频繁,战车的打造根本跟不上战争的消耗与需要。于是,大战频仍的中原诸侯率先变成了兵车与步兵分离、步兵可独立作战的“车步混同”兵制。晋平公时的大将魏舒对“车步混同”起到了开山作用。他率军疾行在狭窄山道时,恰遇戎狄骑兵的突然攻击,车战无法展开,便“毁车以为行”,将车上甲士和车下步卒紧急混编,每辆战车的二十五人组成一个步兵小方队,方队相连组成小方阵,据山步战,击退了戎狄袭击。从此便有了闻名天下的“魏氏步阵”。后来,魏国的名将吴起又将车上甲士训练为骑士,与步卒配合作战,便有了专门的骑兵。大耗财力人力,颇似威猛而战力脆弱的笨重兵车,便逐渐退出了中原大国的战争舞台。
秦国与中原诸侯,本来就有很大的“国情”差异。在进入中原成为诸侯之前,秦人部族在戎狄游牧部族间经年厮杀,本来就没有战车,只有清一色的马上骑士。正因为老秦人举族骑兵,当年才能驰驱千里,奔袭进犯镐京的戎狄匈奴骑兵,一举挽救了濒临灭亡的周王室。那时侯,中原诸侯的战车面对狂飙飓风般的西域骑兵,跑又跑不过,打又没法打,如同一堆任人冲击宰割的板肉,竟是没有一个诸侯国赶来勤王!
但是,秦人兵制却发生了一个“文明”的倒退!成为中原大诸侯之后,秦人决意成为王化之邦,便抛弃了被中原人讥讽为“野战”的骑兵,开始按照《周礼》的规制“整肃”军制,取缔遣散骑兵,耐心细致的打造兵车,变成了中规中矩的“千乘之国”。到了战国初期,中原战车已经基本淘汰,可秦国还保留着大部分残破兵车。既无力裁汰更新,又面临魏国名将吴起准备灭秦的强大压力。秦国迫不得已大举征兵,一时兵力膨胀到将近三十万,几乎是男丁皆兵。然而这老战车、青铜骑兵和未经严格训练的新步兵相互混杂的三十万大军,竟然被吴起率领五万精兵一举击溃!若非装备虽差但却骑术精良的五万老秦骑兵,秦国真要遭受灭顶之灾了。秦献公痛定思痛,将虚冗之兵全部归田,又回复到了十余万兵力的老规模。
秦孝公少年征战,自然熟知秦国军力军制的弊端。但是要彻底改变旧军制,训练出一支精锐新军,对于一个温饱尚在挣扎之中的穷困诸侯国来说,无异于一个诱人的黄粱美梦。如今,力行变法,梦想成真,秦国开始训练自己的新军了,岂能不成为秦国朝野关注的大事?
过了郿县,渭水河道渐渐变窄变深,两岸青山已经遥遥对望。放马奔驰半个时辰,便过了老虢国。老虢国的背后有一片三五十里的山地,那是当年西周孝王封给秦人的第一片土地,不列入诸侯,只称为“附庸”,让秦部族居住在这里为王室养马。悠悠岁月,五六百年过去,这里的老虢国早已经变成了秦国本土,那片古老的“附庸”山地,也已经成了寻常的乡野。而在这片化入寻常的乡野西边,又是嵯峨险峻的陈仓河谷,那里有一片小小的庄园,永远烙在他的心头……极目望去,秦孝公不禁感慨万端。
“君上,陈仓峡谷就在前面了。”卫鞅马鞭一指,高声提醒。
秦孝公恍然抬头,但见数里之外两座高山耸立,一条小河如银线般隐隐穿出两山中间。山色苍黄泛绿,春风浩荡呼啸,一片荒僻无人的景象,不禁问道:“山后便是营地么?”
“正是。”
“好地方!有山有水便有草,走!”
马队急风暴雨般向大峡谷卷去。
车英觉得自己的担子太重了,颇有受命于危难之际的沉重压力。
在车英看来,按照秦国执掌兵权的传统,统率新军的应该是嬴虔。可嬴虔自从受到劓刑后封堵府门,不与任何人来往,更不参与国事,连国君的几次探访都被他拒之门外,还能为国效力么?当大良造奏请国君任命他为新军统领时,车英深深的激动了。
四百多年前,子车氏一族本是戎狄部族中与秦人结好通婚的大骆族,后来归入秦嬴部族,到秦穆公时已经成为功勋卓著的老秦部族。可是,由于子车氏三位著名的将领奄息、仲行、鍼虎被秦穆公“强令”殉葬,子车氏部族被深深刺伤,便脱离秦国远遁西域。历经一百余年,车英所在的仲行一部又辗转回到了秦国故土。这时候,子车氏功勋贵族的地位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隐名埋姓,开始了与秦国无数庶民一样的农耕军旅生涯。不期上天有眼,让车英在栎阳国府前巧遇国君,子车氏又鱼跃而起,在西陲狄道大血战后全族迁回关中,恢复了老秦部族的荣誉与活力。车英虽然是子车氏一族的后起之秀,但诚实的说,军功尚少,当初做嬴虔的前军副将和后来做卫鞅的卫尉,除了他的军旅才华、忠诚品行与奇计功劳,自然还有着朝野君臣对子车氏的怀念与歉疚在起作用。如果说,那是一种带有报应色彩的晋升,那么让他统率新军训练,则是实实在在的重任寄托。秦国再也不是靠世袭功劳过日子的时候了,没有才能,没有自己的功劳,就没有任何家族的荣耀与个人的光芒。在这种大争之世,车英能够拥有如此重要的功业机遇,如何能不激动感奋?
车英完全摆脱了老旧车战的路子,凭着他的兵家天赋与军旅磨练,开始了一丝不苟的新军立制与严酷的实战训练。
第一件事,车英在景监协助下,三个月内就完成了遴选将士、裁汰旧军的繁重任务。卫鞅向他们交代的策略是“裁旧编新,双管齐下”,以求最快的完成新旧交替,防止战事突然爆发。车英带着十名军吏,马不停蹄的跑遍了秦国所有的军营,一个个的挑选出两万余名官兵,又妥善接受了所有可用的军器辎重。其余的七万余名秦国老军,则全部交给景监的班子去安置。如此安排,竟在极短的三个月时间内,使一支新军胚胎初步形成,完成了从旧军的蜕变。这是山东六国根本无法想象的。
第二件事,从各县青壮中一举招募了两万多新兵。因为军功激励,应征者踊跃而来,大大超出。面对从军人潮,车英报卫鞅批准,定了两条军法:一,只招家有三丁以上者入伍,独生子、二子者纵然本领过人,也不招收。二,以魏国“武卒”的标准严格考选。
当时天下最著名的步兵,就是吴起时代训练出来的“魏武卒”。标准是身穿三层铠甲,头戴铁盔,腰佩阔身短剑,身背二十石强弩并带箭五十支,肩扛长矛一支,背三天干粮,日行一百里后尚能保持战力!单以甲胄与随身携带物事的重量论,大约就有五六十斤,更兼甲胄兵器皆是累赘长大之物,在全身挂满的情况下要健步如飞的日行百里,还要随时有剩余体力迎战,谈何容易!对于未经训练的壮丁,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车英的变通办法是:只考校体力与意志,凡能按以上要求披挂,日行一百里者就合格,不要求保持战力。如此一来,纵然秦国乃久负盛名的尚武之邦,也堪堪只选了两万名合格者。
第三件事,更新装备。战国时代的新军,主要标志是精铁的应用程度。铁骑、铁甲、铁兵器,都要上好的精铁打造,才能对铜兵保持绝对优势。当时天下铁山主要在韩国,所以韩国虽小,却有“劲韩”之名。秦国铁材匮乏,按照原来的十余万兵力计,秦国尚不可能建立一支“铁军”。然则兵力精简为五万,加上变法以来从山东各国流入秦国的铁材,却也可以勉力应付。卫鞅下令,除了农具,所有能够搜集到的铁器铁材一律上缴官署,全数交给车英的辎重营。一时间,秦国民间三户用一把菜刀,富裕人家仅有的牛车上的铁轮毂和宗庙的铁香炉,以及旧军遗留的少量铁兵器,都一起进了陈仓峡谷的兵器场。车英派一名得力副将,专司监造兵器、甲胄、马具。一年之间,峡谷中烟火彻夜不熄,皮囊鼓风恍若沉雷,叮当锤锻几乎淹没了刁斗之声。
这些事就绪后,车英才开始了真正的组军训练。
开端一把火,车英首先在军中遴选了一批年轻将领。依秦国军制爵位,伍长什长通常是最低级的“公士”爵位,“两长”(五伍一两,二十五人)通常为第二级“造士”爵位,百夫长一般是第三级“簪袅”爵位,这些都不能算军中将领。称“将”者,最低为千夫长,爵位通常是第四级“不更”,或是第五级“大夫”。
车战淘汰后,骑兵和步兵中的千人队乃战场厮杀的基本单元。千夫长就是军中最基层最中坚的将领层,他们通常都必须是四十岁以下的壮年或杰出青年。在千夫长这个将领阶层,没有“老将”之说。战国军制,千夫长便可以有大书姓氏的将旗号令,而千夫长以下的百夫长则不能有标名战旗。一国军队战力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千夫长层的战术素质与胆略气质。因为即或是小型战场,千夫长也是冲锋陷阵的最直接指挥者。后来的《尉缭子兵法》云“千人被刃,擒敌杀将。万人被刃,纵横天下”,说的也正是千人队作为基本单元的直接战斗作用。
车英起自行伍,也做过战车兵中等同于千夫长的“百车将”,自然深知千夫长的重要,所以他的遴选重点便是千夫长人选。三万骑兵需要三十名千夫长,两万步兵需要二十名千夫长,全部新军便是五十名千夫长。按照数字,秦军中原来的千夫长有一百多名。但由于战事频仍,来不及及时吐纳裁汰,所以大部分千夫长都已经成了四十岁以上的“老将”,许多还是没有爵位且永远不能再晋升的奴隶出身的“老将”。开始从旧军遴选官兵时,车英便反复筛选,只留下了二十多个身经百战的青年千夫长,还差一半有余要从新军中选拔。
车英的办法是,打破身份,唯才是举。秦国新法虽然已经消除了军中的身份天堑,军兵之间不再有贵族甲士和永远只能做行伍老卒的“隶兵”之分。但来自贵族、平民、新自由民三种家族的将士之间的偏见隔阂,毕竟不是短时期能消除的。车英要做的打破身份,就是打破这种偏见,尤其要消除贵族平民官兵对新自由民子弟的蔑视。要做到这一点,仅仅靠说辞不行,最扎实的办法就是比试本领,唯才是举。
千夫长的职位不需要精通兵书战册,甚至不识字也无妨,他所需要的最重要素质,是出色的组织指挥小型实战的本领和出类拔萃的个人厮杀功夫。车英命军吏在隐秘地带用泥土做了一个一亩地大的“河西山川”,再用山石封闭。之后便将在个人拼杀中过关的二百名壮士,带到缩小了的“河西山川”前,逐一的让每个人单独走进“河西山川”,在全军十六名大将面前完成两项军考——辨认山川方向,立即说出最有利的攻防地形。这一考校,一次便淘汰了一百五十多人,只留下了四十余人。一个二十多岁、精干瘦削的年轻人引起了车英的注意——他不但一口气说清了方向和攻防地形,而且全部说准了地名!地名本来不要求说出的,因为新军中绝大部分将士还没到过河西地带。
“你,报上名字。”
“禀报将军,我叫山甲!”青年昂首挺胸,高声回答。
“何方人氏?”
“商於大山!”
“你如此年轻,到过河西?”
“禀报将军,我五岁跟随爷爷采药谋生,到过秦国每一座大山,每一条河流!”
“何时从军?”
“左庶长变法开始那年!我十五岁!”
车英惊讶,变法开始以来可是严禁招收少年入伍的呀!这时,一个军吏走到车英面前附耳低语了几句,车英不禁大笑,“啊,你是栎阳南市那个徙木少年!”
“禀报将军,正是!”
“你,为何叫了如此一个名字?”车英颇感兴致的微笑。
“禀报将军,我爷爷是药农,给我取名穿山甲,从军时说不雅,改的!”
“穿山甲?那你一定有山中本领了?”
“禀报将军,我在山林中永不迷路,三天不吃,爬山可追野兔,攀高能抓野鸟!”
“力气呢?”
山甲脸微微一红,高声道:“禀报将军,只能活擒野狼,老虎可能不行!”
“剑术厮杀呢?”
“禀报将军,军中比武只得了第六,不好!”
车英高兴的大笑起来,“噢,几万人得了第六,还不好啊?”
在确定千夫长时,二十三岁的山甲便成为新军中最年轻的千夫长。山甲是居无定所、无田无产的“药隶”子弟,又那样年轻,按照军中传统,做个百夫长就算非常破格了。车英大胆起用山甲为步卒千夫长,一举打破了对新自由民兵士的歧视偏见。新兵们奔走相告,群情振奋,人人都看到了立功受爵的希望。
千夫长选拔结束,车英在中军大帐举行了第一次聚将会议。全军千夫长以上六十余名将领济济一堂,分外整肃。
车英肃然道:“诸位将军,新军训练即将开始,我要正告诸位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职爵暂分。秦国新法,无立战功者不得授爵。新军将领中,有二十六位千夫长乃白身之将,没有任何爵位。还有新近晋升的骑步三军主将共八人没有加爵,仍是原来的低爵。本将军自受命统率新军以来,也是原来的第八级‘公乘’爵,没有加爵。为维护新法,本将军决意在新军实行职爵暂时分离,没有战事,没有斩首立功之前,不向国府报请寻常之功。无爵低爵之将领,一律待到斩首立功之时以功定爵!诸位以为如何?”
帐中将领竟是异口同声,“有功受爵,我等心服!”
“好!”车英霍然站起,“距明年开春,我军只有八个月时间。八个月里,新军要训练成一支所向无敌的精锐之师!新军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就是魏国的河西守军。秦国新军的每一名官兵,都要成为能够战胜名震天下的魏国武卒的锐士!不收复河西之地,是秦国的耻辱,是新军的耻辱!诸位将军务必激励将士,精诚互助,奋发练兵,枕戈待旦,雪我国耻!”
全帐激昂齐吼:“奋发练兵!枕戈待旦!雪我国耻!”
倏忽之间,大峡谷中已经是冰雪消融流水淙淙满山泛绿春意盎然了。经过酷暑严冬一天也没有中止的严酷训练,这支新军已经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铁军。骑兵是清一色的铁甲长剑,非但马具马蹄,连马头上也披挂上了铁皮面具。步兵则分成了三个兵群:五千强弩手,清一色的二十石以上的强弓硬弩;五千长矛手,清一色的铁杆长矛,外加一支精铁短剑;一万主战步兵,人手一口重达八斤的厚背宽刃大刀,一张硬木包裹铁皮的三尺盾牌。兵士铠甲也全部换过,骑士为双层铁甲,红缨头盔。步兵为三层铁甲,铁枪无缨头盔。全军分为左中右三军,骑步混编,能够各自为战。左军骑兵八千,步兵五千;右军骑兵八千,步兵五千;中军骑兵一万四千,步兵一万。另有一万名由战车兵改制的辎重兵,专门护送粮草物资。
今天是新军大演的日子,五万将士将在这隐秘广阔的大峡谷演练一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全副戎装的车英刚刚走上中央将台,一骑飞马台前,“报——!国君、大良造、公主驾到!被山甲将军挡在营门之外!”
车英霍然起立,“三军主将随我出迎!”
峡谷寨口,正是步兵千夫长山甲总哨。当秦孝公一行驰马来到时,山甲当道高呼:“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驰马!”
前行护卫骑将高喝:“国君驾到!打开寨门!”
“军营大演,不得擅入!容末将通报主将定夺!”
护卫骑将怒喝:“岂有此理?打开寨门,迎国君入营!”
山甲气昂昂道:“三军法度,唯将令是从。末将不知有国君!”
护卫骑士尽皆变色,怒目相向。秦孝公却是笑了,“少安毋躁,整肃待命。”便与卫鞅莹玉下马,在营门三丈之外等待。
片刻之间,峡谷寨门内烟尘大起,车英率领三军主将和三辆接驾兵车隆隆驰来。车英在营门飞身下马,深深一躬,“臣车英参见君上!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秦孝公大步上前扶住车英,端详感慨,“车英啊,一年不见,黑瘦若此,胡须也留起来了啊!”车英高声道:“臣谢过君上!参见大良造!参见公主!”卫鞅笑道:“车英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君上要看的可不是门面呵。”车英肃然拱手,“请君上与大良造、公主登车入营!”
秦孝公三人分别登上兵车,车英此间匆匆向左军主将叮咛几句便飞身上马,率领众将夹护在三辆兵车两旁隆隆驶入军营。来到空荡荡的中军大帐,秦孝公颇为惊讶,车英赳赳禀报:“禀报君上,今日大演,军吏全部出动。君上请稍事歇息,军务容臣大演结束再行禀报!”秦孝公对卫鞅笑道:“如此好事,我等呆在这儿做甚?”卫鞅道:“车英将军,先请君上视察大演吧。”
“遵命!请君上、大良造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