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齐王:末将职任行仪!”张魁倒是底气十足。
“行仪?哼哼,连个将军也不是,带了多少兵马啊?”
“禀报齐王:燕国穷弱,末将带兵两万参战!”
“两万,都是老卒,对么?”
“齐王明鉴:虽是老卒,一样效命疆场!”
“大胆张魁!”方才还带着一脸笑意的齐湣王突然暴怒拍案,“两万老卒,一个行仪,便来赶这天下大利市?燕国好盘算!别家流血,你家分地么?”
张魁拱手高声道:“齐王差矣!燕国原不出兵,也不贪秦地,我王念及燕齐渊源,念及苏代上卿与武信君苏秦情谊,方才出义兵两万,且自带军粮,如何便是赶利市了?”
“一派胡言!谁家不是自带军粮了?”齐湣王声色俱厉,“分明是火中取栗贪得无厌,竟敢大言不惭自诩义兵?来人!将张魁推出,斩首!”
这一下却是满帐惊慌。虽说各国大将对燕国都是心存蔑视,但因张魁早已在军中昌明燕国不分秦土,只为全六国合纵名分,所以也不再给张魁难堪。如今这齐王未曾开战,便要立杀别国大将,这在战国盟约合纵中当真可是头一遭,大将们顿时惊慌失措。在座大将春申君最有资望,将领们的目光便齐唰唰聚了过来,连孟尝君也向春申君飞快的瞥了一眼。春申君历来长于斡旋,便从首位将墩站起拱手笑道:“噢呀齐王,这未出兵便先斩将,只怕不是吉兆啦。再说,燕国数年战乱,国穷兵弱也是实情,纵然兵少,何至于死罪?齐王心胸如东海,饶恕张魁,必能使燕军拼死力战啦。”
“狡辩之辞!”齐湣王更是满脸涨红拍案厉声,“杀一个张魁便是凶兆了?放一个张魁便是东海了?本王偏偏不信!偏要看看这天意如何?田轸!立杀张魁!无赦!”
大将们骤然变色!眼看连春申君都碰了个大大的钉子,若是别个讲情,还不得陪了杀人桩?毕竟这是齐军大帐,将领们一时竟是冷着脸无人说话。孟尝君一看情势大坏,正要挺身而起,却不防田轸已经大喝了一声:“中军武士!拿下张魁立斩!”便听“嗨!”的一吼,早有四名铁甲猛士扑上前来,夹住张魁便拖出了大帐。张魁被夹,却是兀自嘶声大喊:“田地!你不是君王!一条海蛇!海蛇!老燕人会复仇!扒了你的蛇皮……”
“张魁!竖子猖狂!”齐湣王勃然变色,抽出长剑便冲出了大帐,疾步赶到武士身前,只听“噗!”的一声鲜血飞溅,张魁竟是顷刻毙命了。
齐湣王回过身来竟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大将们却铁青着脸纷纷出帐,从他身边走过,竟是没有一个人向他做礼辞行,连最讲究邦交礼仪的春申君也黑着脸走了。片刻之间,大帐中便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了面色灰白的孟尝君与那个呆若木鸡的田轸。齐湣王也不看两人,便对随行御史下令:“将张魁斩首,头颅连夜送往蓟城!本王却要看看,这个小小燕王如何说法?”御史答应一声转身便走,片刻之后,便闻马蹄声疾,直向军营外去了。
孟尝君始终没有说话。齐湣王竟然也没有理睬孟尝君,只对田轸高声吩咐道:“本王去了。三日之后,燕王若低头服罪,便放两万燕军生还,否则,一体斩首!教竖子心疼一番。”说罢长剑一挥,便带着一班武士赳赳去了。
良久,孟尝君长吁一声,独自踽踽出帐,在朦胧月光下竟是直转悠到天亮。
三日之后,斥候飞马来报:燕王已经派出特使向齐王请罪,自认选将有失,并重派将军凡繇前来领军。孟尝君大是狐疑,觉得此事蹊跷之极。从邦交大道看,齐王纵是盟主,擅杀他国将领也是大大开罪于盟邦的不义暴行,任何国家都会奋起报复的,轻则毁盟退兵,重则寻衅复仇。可燕王忒煞怪了,竟自请罪责重新派将!是这个燕王果真软骨病被齐国声威震慑了?还是另有他图?孟尝君竟是想不出个头绪,便来到楚军大帐找春申君说话。
春申君半日思忖,却是一声喟然长叹:“噢呀孟尝君,我看这不是好兆头啦。不要忘记,燕国姬平可是有为之君,更有乐毅、剧辛一班干才了。明是齐国欺凌,他却隐忍不发,只能说,这仇结得更深了,岂有他哉!”
“纵然结仇,燕国又能如何?”毕竟事关邦国,孟尝君便有些不服。
春申君却是摇摇头:“噢呀,人算不如天算,但愿齐王不要再滋生事端了。”
想到齐王的怪诞无常,孟尝君顿时沉默,心头便是沉甸甸的。春申君笑道:“噢呀孟尝君,别想远了,还是说打仗。各军大将已对齐军生分,不能再耽延时日也。”
孟尝君霍然起身道:“我意,三日后攻秦!”
“噢呀是也,打败秦国,天大的事也好说啦!”春申君顿时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