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伤口上撒盐。我第一次真正领略了这句话的含义,水里的盐使我疼痛无比,差点昏死过去。但同时也出现了另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皮肤里往外抽的感觉。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把手伸到水里。好难受,是啊,接着就不太难受了。透过蓝蓝的水,我看到一种奶状的物质从我皮肤的伤口上渗出来。当白色物质消失之后,疼痛也就停止了。我摘下腰带,脱掉跟一块抹布无异的连裤衫,我的鞋子和贴身衣裤好像没有一点损坏。一点一点地,我把胳膊伸到水里,让毒液慢慢从伤口内滤除。皮塔好像也在这么做。但是芬尼克第一次碰到水就退了回去,脸朝下躺在沙地上,可能是不愿意,也可能是不能够,把自己泡在水里涤清毒素。
最后,我洗净了最疼痛的伤口,在水下睁开眼睛,在鼻孔里浸些水,然后再喷出来,甚至反复漱口,好把嗓子眼的毒素冲洗掉。我的状况略微好转,就去帮助芬尼克。我的腿慢慢有了知觉,可胳膊还在抽搐。我无法把芬尼克拽到水里,而这么下去疼痛可能会要了他的命。所以我捧起水洒在他的拳头上。因为他不在水里,所以侵入他体内的毒雾,又慢慢地飘了出来,也是一团团的雾气。我小心不让毒雾再靠近我。皮塔也有所恢复,他过来帮我。他撕开芬尼克的衣服,又在什么地方找到了两只贝壳,这东西比我们的手好使多了。我们先用水浸湿芬尼克的胳膊,这里损伤得最厉害。大团的白雾从皮肤里析出,可他竟没有感觉。他躺在那里,眼睛紧闭,只是偶尔地发出一阵呻·吟。
我向四周看去,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多么危险。现在是夜晚,没错,但月光太亮,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我们很幸运现在还没有遭到攻击。如果他们从宙斯之角的方向攻击我们,我们也可以看得见。但如果四个职业选手一起攻击,他们的力量将胜过我们。即使他们没有首先看到我们,芬尼克的呻·吟也足以把他们吸引过来。
“咱们得把他拖到水里。”我轻声说。但是我们不能先把他的脸浸到水里。我们俩一人一头,抬着他,把他掉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把他往水里拖。一次只能拖几英寸。先把脚踝浸在水里,等几分钟,是他的小腿,再等几分钟,水浸到他的膝盖。一团团毒雾从他的身体里析出来,他呻·吟着。我们继续给他解毒,一点一点。我发现我在水里的时间越长,感觉也越好。不仅仅是皮肤,大脑和肌肉的状况也在好转。我看到皮塔的脸在恢复正常,他的眼皮也睁开了,歪斜的嘴也慢慢恢复。
芬尼克也在慢慢恢复。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我们,明白了我们在帮他。我把他的头放在我的膝盖上,脖子以下的位置都浸在水里,泡了约十分钟。当芬尼克把胳膊举起来,露出水面时,我和皮塔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现在就剩你的头了,芬尼克。这是最难受的部位,可如果你受得了,之后你会感觉很好的。”皮塔说。我们让他坐起来,抓住我们的手,把眼、鼻、口都浸在水里。他的嗓子还肿着,说不出话。
“让我去树上取点水。”我说着,摸出拴在腰带上的插管。
“让我先去树上打洞吧。”皮塔说,“你和他待在这里,你是治疗师。”
这可是个笑话。我心想。但我没有大声说出来,因为芬尼克正在经受痛苦。他体内的毒素最多,我说不出是为什么,也许因为他个头最高,也许是他出力最大。还有玛格丝。我还是不明白那里发生的事,为什么他放弃玛格丝而去背皮塔。为什么她丝毫没有疑义,而是毫不犹豫地扑向死亡。是不是因为她年事已高,离人生终点站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他们是不是都觉得如果芬尼克与皮塔还有我结为同盟,那么获胜的几率就会更大呢?芬尼克憔悴的脸色告诉我,现在还没到问的时候。
我尽量打起精神。我把胸针从连裤衫上摘下来,别在贴身衣服上。那条有浮力的腰带一定也是抗酸的,现在仍光洁如新。我会游泳,所以浮力腰带没大必要,但是布鲁托用这条腰带挡住了箭,所以我把腰带也扣上,心里盘算着它应该也能提供一种保护吧。我把头发散开,用手指拢一拢。毒雾毁头发,掉了不少,然后我把其余的头发梳成辫子放在身后。
皮塔在沙地边十码的地方找到了一棵不错的树。我们看不到他,但他用刀子刻树的声音却清晰可辨。我纳闷那锥子哪里去了。玛格丝肯定把它弄丢了,或者带着它一起钻到毒雾里。总之,找不到了。
我游得更远一点,一会儿脸朝下,一会儿脸朝上,漂在水上。如果水对我和皮塔有用,那么它对芬尼克也同样管用。他开始慢慢移动,试着举举胳膊、动动腿,最后他甚至能游泳了。当然,他并非像我这样有节奏地游水,而是四肢的抽动,很像看到一只动物恢复到有生命状态。他忽而潜下去,忽而浮上来,从嘴里喷出水花,在水里不停地翻转,像个奇怪的螺丝锥,我看着都眼晕。接着,他在水里好长时间不出来,我几乎认为他已经溺死了,他却突然从我的身边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别这样。”我说。
“什么?别上来还是别待在下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