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和我的化妆师弗莱维、维妮娅和奥克塔维亚合作多次,我本以为再次与他们合作应该是稍加忍耐就过去的事。可我没料到的还有可怕的感情折磨在等着我。在化妆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至少大哭过两次,而奥克塔维亚整个上午都在嘤嘤哭泣。没想到他们已真的喜欢上我,看到我要再回到竞技场,他们便垮掉了。加之,失去我就等于失去了进入所有重要社交场合的门票,特别是我的婚礼,他们更觉难以忍受。要为了别人而坚强,这种念头从没在他们的脑子里出现过,因而,我反倒成了安慰他们的人。可要去赴死的人却是我,这么一想,不禁令人恼火。
想起皮塔在火车上曾对我说过,那个侍者不愿看到胜利者再回到竞技场,凯匹特人也一样不愿意;可我认为只要一听到锣声,所有人就会把这一切忘掉。但有趣的是,凯匹特人确实在乎我们,这是一个新发现。当然,每年观看儿童互相厮杀,他们决没有问题,但兴许他们对那些胜利者太熟悉了,特别是那些多年前就已出名的人,观看这场比赛,就跟观看自己的老朋友故去一样。那么,这场比赛不如说是给辖区的老百姓看的吧。
我一直不停地在安慰他们,西纳到来时,我已经极度疲乏和恼怒,他们的眼泪使我想起家人,她们也一定在为我伤心流泪。我穿着薄薄的长袍站在那里,皮肤刺痛,心情难过,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愿看到别人脸上表露出哪怕只是一点点遗憾的表情。所以他一进门,我就大声说道:“要是你哭,我发誓,我马上杀了你。”
西纳只是笑笑,说:“今天早晨湿度很大,啊?”
“你可以把我拧干。”我回答。
西纳把手搭在我肩上,拉我去吃午饭。“别担心,我经常通过工作来疏导自己的情绪,这样我伤到的只有自己,而不会是别人。”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警告他说。
“我知道,我回头跟他们谈谈。”西纳说。
吃完午饭,我的情绪稍微好些。午饭的主菜是缤彩果冻野鸡、黄油汁蔬菜丁、土豆沤芹泥,甜点是水果热巧克力。西纳又为我要了份甜点,因为我一开始就用大勺吃,几口就吃完了。
“我们在开幕式上穿什么?”我把第二份甜点吃完后,开口说道,“头灯配火焰?”在开幕式上,要求我和皮塔都穿上和煤炭有关的服装。
“可以说,和这有关吧。”他说。
开幕式开始前我要作最后的准备,这时我的化妆师们又出现了,西纳夸赞他们上午的工作干得很棒,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借此把他们支开了。他们到一旁去稳定情绪,谢天谢地,现在只留下了我和西纳。他先把我的辫子编起来,样子跟妈妈以前编的一样,然后给我化妆。去年的淡妆使我进入场地时观众能一眼就认出我。可这次,我的脸被深浅不一的颊彩涂得几乎看不出模样。眉毛画成高挑的弧形、颧骨用颊彩突显出来、眼部用烟熏妆、嘴上涂深紫色唇膏。服装看上去也很简单:就是一件从脖子到脚腕的紧身黑色套头装。之后,他给我戴上类似去年得胜时所戴的王冠,材质是深黑色金属而非黄色金属。他调整室内光线,使之类似黎明,然后他按动了隐藏在我袖口里的一个按钮。我低头一看,真是太奇妙了,我全身的衣服渐渐亮起来,闪动着缤纷的色彩,先是柔和的金黄色,逐渐变成橘红色,我看上去像是被炭火包裹了起来,啊,不,我就是一块壁炉里燃烧的炭火。色彩忽明忽暗,跳动闪烁,跟煤炭燃烧时发出的光亮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惊奇地问道。
“波西娅和我花了很长时间观察火苗。”西纳说,“喏,你瞧瞧。”
他把我转向一面镜子,好看到整体效果。我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一个女孩或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居住在火山里的神秘精灵,那火山就是黑密斯的世纪极限赛中出现的摧毁一切的火山。黑色的王冠此时呈现出红色,似在燃烧,在我涂彩妆的脸上映出奇幻的影像。凯特尼斯,燃烧的女孩,她已经抛弃了熠熠跳动的火焰、珠光闪闪的长袍、烛光般柔和的上衣。她是一团火,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致命的火。
“我想……我正需要把这样的形象展示在大家面前。”我说。
“是的,我想你涂粉色口红、扎丝带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西纳说。他又按了一下我手腕上的按钮,把灯光熄灭。“别把电用光了。这次你在彩车上不要挥手,也不要微笑。我要你直视前方,好像所有的观众都已远离你的视线。”
“终于轮到我擅长的了。”我说。
西纳还有事,所以我决定先到一楼的预备中心,所有的“贡品”和彩车都在那里集合,等待开幕式开始。我在人群中搜索着皮塔和黑密斯,可他们还没来。去年,所有的贡品都安排在彩车旁等候,可今年不同,大家可以进行交流。那些胜利者,不管是今年的“贡品”或指导老师,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圈,在谈论着什么。当然,他们之间都认识,可我却不认识他们,而我也不是那种愿意到处走走,进行自我介绍的人。因而我只是抚弄着我的马脖子,尽量不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