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噩梦。”他说。
“什么?”我问。
“你昨晚没做噩梦。”他说道。
他说得没错。这是很长时间以来我睡的第一个整觉。“可,我做了个梦,”我说,一边回忆起来,“我跟着一只嘲笑鸟穿过树林,走了很长很长时间。那鸟就是露露,我是说,鸟叫时,发出的是她的声音。”
“她把你带到哪儿啦?”他说着,一边把我前额的头发捋到后头。
“我不知道,我们也没去哪儿,可我觉得很开心。”我说。
“嗯,你睡觉的样子看上去也很开心。”他说。
“皮塔,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你是不是做了噩梦?”我说。
“我也说不清,兴许我不喊,不抓或别的什么,我就是不动,害怕得要死。”他说。
“你应该叫醒我。”想到做噩梦时一晚上要把他弄醒两三次,又要用很长时间才能让我平静下来,我忍不住说道。
“不需要,我的噩梦往往是害怕失去你,一旦意识到你在我身边,我就没事了。”他说。
啊唷,在猝不及防时皮塔说了这些话,就好像当胸给了我一拳。他只是如实回答问题,并没有强迫我做出反应或发出爱的誓言,可我还是感觉很糟,好像在卑劣地利用他。我利用他了吗?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感觉到让他睡在我身边有点不道德。而最讽刺的是,现在我们已经订婚了。
“回家以后我就得一个人睡,那就更糟了。”他说。
我们回到十二区的当晚要在市长府邸参加宴会,第二天在广场聚会,庆祝收获节。十二区总是在胜利巡演的最后一天举办收获节庆祝活动,但如果有条件,通常人们只是在家中和朋友聚餐。今年的收获节将举办公共庆祝活动。凯匹特将大批分发礼物,十二区的每个人都可以饱餐一顿。
我们大部分的准备工作要在市长府邸进行,回到寒冷的十二区要为户外活动准备皮毛服装。我们只在火车站做短暂停留,进站时对大家微笑、招手,然后上轿车,到晚宴时间才能见到我们的家人。
我们的活动不在法院大楼,而在市长府邸,这让我很高兴。法院大楼存留着关于父亲的记忆,我参加饥饿游戏之前也是在那里向家人告别,因而那里牵动了太多痛苦的回忆。
我很喜欢安德西市长家,特别是在我和他的女儿马奇成为好朋友后,事实上,之前我们一直保持着某种朋友的关系。在参加饥饿游戏前她来向我道别,又送给我嘲笑鸟胸针时,这一点就更加清晰明朗。比赛结束回到家乡之后,我们经常在一起。原来马奇也有很多闲暇时间。我们开始在一起时还真有点不自在,因为我们俩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其他像我们这么大的女孩子会谈论男孩子、谈论其他女孩、谈论衣服,可马奇和我都不喜欢聊别人的事,衣服让我头疼。在经过几次漫无目的闲谈之后,我才知道她特别想去树林子,所以我带她去过几次,教她如何射箭。她也教我弹钢琴,可大多数情况下我更愿意听她弹。有时我们在彼此的家里吃饭,马奇更喜欢我的家,她的父母很和蔼,可我觉得她也不常跟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她的爸爸要料理全区的事务,而妈妈患有严重的头疼病,常一连数日卧床不起。
“也许你应该带她去凯匹特看医生。” 一次她妈妈卧床时,我这样建议道。那天我们没有弹钢琴,即使隔着两层楼也会打扰她妈妈休息,使她头疼。“我敢说,医生肯定能把她治好。”
“是的,可是要去凯匹特必须得到他们的邀请。”马奇不快地说。即使市长的权力也受到限制。
当我们一行抵达市长府邸时,我时间很紧,只简单地拥抱了一下马奇,艾菲催促我赶快上三楼去准备。当我穿上银色坠地长裙,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所以我就溜出去找她。
马奇的房间在二楼,那里有几间客房,还有她爸爸的书房。我把脑袋伸进市长书房向他问候,但书房是空的。电视正好开着,上面正在放我和皮塔昨晚在凯匹特参加晚宴的录像。我们跳舞、吃饭、亲吻,此时在帕纳姆全国都在播放这一录像,大家对这一对十二区来的明星恋人肯定早就厌烦透了。我知道,我也厌烦透了。
我正要离开书房,突然一阵嘀嘀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转过身,看到电视屏幕变成黑色,之后出现了 “八区最新消息”的字样。我马上意识到这是市长专线,我不应该看,而应该走开,很快走开。但相反,我却走到电视跟前。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播音员出现在屏幕上,她留着灰头发,声音沙哑但很威严,她警告说事态在恶化,需启用三级警报,目前部队正在向八区增援,所有的纺织品都已停产。
接着镜头切换到八区广场,上周我刚去过那里,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楼顶还挂着印有我面孔的横标,楼下的广场一片骚乱,到处是呼喊的人群,人们向远处投掷石块,他们的脸隐藏在破布或自制的面罩后面。许多建筑物已经起火。
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但这证明了一件事,斯诺总统所说的暴乱确实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