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忠听着,同样愈发糊涂起来。
他迟疑半晌,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云笙正低头哭着,没有回答他。
谢忠又问:
“您的意思是……您还有一个孩子?他不在了?”
“……我只有一个孩子。”谢夫人流着泪,答道,“我多希望他能够出生在苑州,做苑州城里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那时候我在和海楼逃亡,东奔西走,四处躲藏,我没办法带他回来,只能匆忙给他起一个小名叫苑生,聊作安慰,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跟我们回到苑州……”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我才生下这个孩子,”她恍惚着喃喃道,“还没跟海楼想好他到底该叫什么名字,一眨眼,你们就追来了,我带着孩子要跑,跑错了地方,连累了海楼……他死了……我的孩子也快没有气了。”
谢忠脸上的惊讶之色一点一滴地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又有人追来了,可是那时候海楼刚死,苑生也快死了,”谢云笙接着神情飘忽地回忆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带着那把剑,和我的苑生,一起往魔域更里面去了。”
悲愤交加之下,谢云笙已经半疯半癫,恍惚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就在做什么,只是浑浑噩噩提着剑到处乱闯。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方圆五百里,已经再没有魔修的痕迹。
她茫然坐起身来,一侧头,忽然发现身旁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睁着一双澄澈茫然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已经半疯的谢云笙当即便抱着孩子大哭一场,完全没有发现她的无常剑丢了。
她只满心想着:
是呀,她的苑生还有一口气呢,还没有真的死去呢。
她带着孩子找了个勉强能住的地方,住了那么几年,休养生息。
有一天,那个孩子忽然御使着无常剑,在她面前飞起来,神智失常的谢云笙才突然彻底清醒过来——
这个孩子不是她的苑生。
他眉间没有那颗红痣。
他和她生得不像,和海楼生得也不像。
他是无常剑的剑灵。
不是她的孩子。
“……后来,”谢云笙恍惚着,隐去了这一茬,言语混乱地道,“苑生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抱错了孩子……”
“我不应该带他走……我为什么会带他走?”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无声地滚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满面泪痕,水光波澜,“他不是我的孩子,我认错了人。我本来应该在那里停下来,找我的苑生。可是我把他弄丢了,我抱错了孩子……他不是苑生……我为什么要带他走?”
谢云笙字里行间每一句都透着哀恸,她越说,越是自责难过,到最后,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不知道在看哪里。
谢方无抬脚往后退了一步。
他安安静静的,在没有人察觉到他的时候,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他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带着些恍然和讽刺的,冷淡想道:
哦。
原来“苑生”原本应该是这个意思。